&ldo;不是!就是吃个饭,这么些年了,做不成恋人,也不能成仇人啊。&rdo;
&ldo;谁当时非躲在我车上,怕和人见面的?拜托,你装也多装两天成不成?现在整得怎么好像你特高兴分手一样!&rdo;
&ldo;没有的事儿!&rdo;毕家声做出语重心长的表情:&ldo;到后来都冷漠成那样,还非得死皮赖脸呆一起,有什么意思?这样也挺好,就是普通朋友,有空出来吃个饭,喝个茶,聊聊天,挺好。今天呀,是他生日。&rdo;毕家声终于说,&ldo;好些年都是我帮他庆祝,这回轮到他请我,我还挺不习惯的。他带同学去,我也不好孤身过去吧?&rdo;
&ldo;还有你不好意思的?我才不跟你去,干嘛呀?你是气他,是不是?&rdo;
&ldo;至于吗?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是真的,我怎的也不会恨他,要气他什么的。&rdo;
午饭时候,毕家声还在磨叽,下午还拐弯抹角地追问,邹童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答应。
说实话,这辈子,邹童从没这么后悔过。
当毕家声介绍那个帮忙搬家的同学叫伍可的时候,他实在想不出当时脸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熊样儿,真希望有谁把那个瞬间拍摄下来,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取笑自己的愚蠢和丢脸。想必伍可早就认出他,脸色也忍不住弥漫起无言的尴尬。两个人,谁也不会想到,费尽心机地相互回避,竟在这样无法选择的情况下邂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邹童开始相信,江洪波对伍可的动心,并不是出自一般的爱美之心,并不是单纯地被小叮那种帅哥的吸引。伍可和那些狂风滥蝶,不是一路人,就像佟琥说的,他内向而本分。然而,他脖子上挂的那条链子,在邹童眼里,却是那么刺目。前段时间逛街为他姑姑买生日礼物的时候,江洪波不止一次地盯过这款男士链,邹童只是假装没注意,当时他还以为……想到这儿,他不得不嗤笑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活该自找。
晚上回到家,江洪波正在洗澡,邹童坐在床边儿,聆听着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源源不断传来,好像沦陷在狭小空间,眼看着不停倾泻而入的水没过头顶,他仰着头,不能挣扎,眼睁睁期待溺毙一瞬的到来。
&ldo;回来了?&rdo;不知什么时候水声已停,江洪波围着下身,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ldo;去哪儿了,晚饭都不跟我吃?&rdo;
&ldo;毕家声的朋友生日请客,&rdo;邹童惊讶自己声音还能如此平静,&ldo;猜我遇到了谁?&rdo;
&ldo;谁?&rdo;
&ldo;伍可,&rdo;没有给江洪波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直截了当地问:&ldo;他戴的那个链子,是你送的吧?&rdo;
江洪波脸上层层叠叠地窘迫起来,转身回到卫生间冲洗嘴里的泡沫,又拿凉水洗了洗脸,才语带不满地说:&ldo;你没完了,是不是?老提他干嘛呀?&rdo;
&ldo;有种你否认,那不是你送的!&rdo;邹童被他的态度激怒,顿时忍无可忍,&ldo;你当我没注意到你当时偷看那一款?他开始还戴在外头,见到我以后,就塞进衬衣里,心虚了也不用这么明显的掩饰,你可换口味了,找上个傻了吧唧的调剂?&rdo;
&ldo;行了!&rdo;江洪波厉声打断他,&ldo;全世界就你聪明,行了吧?&rdo;
说完,从邹童身边走过去,上床不搭理人。
&ldo;你别弄得好像我无理取闹似的,江洪波,你心里猫腻被我戳破了,特没面子吧?&rdo;
&ldo;别越活越回去了啊!这两年刚好点儿,怎么又开始疑神疑鬼的,以前你还没闹够?&rdo;
邹童和江洪波之间,隔着大半个卧室的距离,他站在原地没动,浴室里明亮的灯光,在他背后打出耀眼的背影,他盯着阴影里的江洪波,心中只有一种执念,就是立刻,顿时,马上,撕下他脸上那层虚假的面具!
&ldo;跟伍可玩儿,心里觉得安全吧?&rdo;
&ldo;邹童!&rdo;
江洪波提高声音,试图阻止他说下去,不料邹童却完全没有被恐吓住,走到床边儿,边换衣服,边心平气和地,一句接着一句:&ldo;外面那些声色犬马,三教九流的,你还怕玩两回,人家当了真,死缠烂打地贴上你,给钱也没用,甩都甩不开,让人知道你堂堂江总这么不检点,多丢人?伍可就不一样,老实巴交的,为了他自己的颜面,为了他哥的社会地位,也不至于揭穿你什么。更何况,还对你死心塌地的吧?你也够敢的,不怕伍维找你算账?好歹有大姐的关系情面在,倒真是色胆包天,谁都赶上呐……&rdo;
就在这时,气急败坏的江洪波随手拿起什么,想也不想地朝他迎面扔过来,邹童本能地扭身遮住头,痛砸在他肩头后,才坠落在地板上,清脆一声响,碎了,满地的破玻璃……是邹童平时习惯放在江洪波床边的水杯,留给他半夜喝水用的。
赤脚站在一片狼狈碎屑里,邹童清晰地感觉着玻璃割开皮肤,血,慢慢地,流淌出来。
第十五章(下)
动手似乎男人碰上麻烦时,最本能的解决方法。
嘴巴上,邹童刁钻刻薄占尽优势,可是当矛盾升级到暴力,他却总是吃亏。屋子里一片狼藉,楼下的邻居肯定不在家,否则说不定又会整出叫片儿警来的闹剧。他们企图让疼痛的威胁让对方放弃,然而他们都这么倔强,谁也不肯让步……直到筋疲力尽。他们各歪坐一边儿,狼狈气馁,就像生活,最终淹没的终点,是日复一日后的,疲累和厌倦。
卫生间里,莲蓬头还在滴水,不紧不慢,格外从容。灯光从发梢穿过,碎碎的影子落在面前,半天也没有动过分毫。江洪波蹲在地上,小心擦着邹童脚板上划的几道口子,都不算太深,血很快就能擦干净。邹童沉默坐在洗手台上,双手支着冰凉的大理石台,目光透过江洪波的黑发,缓缓回到遥远得以为早已淡忘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