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川恨的咬了咬牙:“确实有罪,也确实该死……但死之前,告诉我,伤到殿下的是些什么人?”“就是几个普通的山匪。”“山匪?”陆行川纳闷:“他们怎么会知晓殿下的身份?”“看样子,他们并不知晓殿下的身份。”陆行川心下那股疑惑难解,全?部显现到了脸上:“那就更?奇怪了!都不知道?身份,为何要来招惹咱们?”“是殿下主?动跑到他们地盘上去的。”“嘶……?”陆行川一手横在胸前,一只手摩挲起?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两名?小?医童从屋内退了出来。“结束了?”小?医童毕恭毕敬:“是的,陆大?人,师父已经?将殿下的伤口处理完毕,现在交代注意事?宜。”陆行川立刻放下手,做势向屋里走去。“大?人!那我们……”亲卫欲言又止。陆行川冷冷扫他们一眼,没多做停留,轻飘飘撂下一句:“是去是留,殿下自会做决定,都回去等?消息吧。”说罢,他抬脚迈进了正屋的房门。由外堂步入寝室,一股浓重的血气扑鼻而?来。此刻的萧让尘已穿好衣衫,看上去除了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其他与寻常并无两样。“劳烦吴医令了。”伤口被妥善的处理好,老?者终于?露出进门以来,首个缓和的面容:“承王殿下客气,老?朽身为医者追随您的左右,这都是分内之事?,谈不及劳烦二字。”“这些年苦于?您身上的顽疾,用尽办法,仍无济于?事?,原是下官失了职责。承蒙殿下仁善,才留老?朽在府中苟存这么多年。”眼前的老?者在京城时,曾任宫中的太医令,医术独到技巧高明?,统领整个太医署。后因萧让尘的祖母大?长公主?为孙儿四处寻觅良医,自此双方熟识。改立太子那一阵迅猛的浪潮过后,吴医令也透过错综复杂的形势,看清整个西丘之中真正有实力的靠山。最终识时务的选择在萧让尘隐居北境之时,以年迈为由辞官,一路跟随至此。双方说因权财而?聚,其中也有几分势利。若说人格征服,相处着相处着,慢慢也存有几分纯粹的交情。就像有些嘱咐,放到刚认识时,他是绝对不会多嘴的,但求拿份内的银子,做份内之事?即可。放到眼下,与萧让尘相熟后,作?为上多了几分尽善尽美,态度也愈渐心诚性善。老?者上前给落座的萧让尘搭了把手,嘴里嘱托道?:“就寝的时候尽量用右侧来躺,别压到创口。”“最早今日,最迟明?日,便会发起?高热,那是正常反应,不要过于?担忧。”“下官为您开的几副药,记得按时服用,明?日下官会来为您换药,这期间若有什么问题,可随时派人过来传唤。”“还有。”吴医令细细嗅了嗅,从血腥气中抽丝剥茧,分辨出雕花炉中袅绕燃出的香料:“天泽香活血,恐不利于?您伤口的愈合。若非要燃熏香,改换成沉檀二香任意一种即可,安神助眠,静心养气,对您伤口疼痛难以入睡,或会起?到帮助。”这等?小?事?,没等?萧让尘回答,身旁的陆行川抢先替他应道?:“明?白了,这就派人把香撤走。”吴医令点点头,最后又左瞧右看一番,暂没发现其他问题,对萧让尘陆行川浅行一个礼,迈着沉着的步伐离去。正屋中一时只剩下萧陆二人。陆行川虽跟了他十几年,寻常相处时视他如兄如友,但两者间总归相差悬殊。一个是大?长公主?和平阳公的孙子,皇亲贵胄,一个则是侯爷之子。一个曾执掌江山,威名?显赫,一个因是他的伴读,才在朝堂混得一席之地……日常玩闹归玩闹,归根究底,总还是不同的。陆行川面对他,心中有因担忧而?生的埋怨,却不敢像在外面对亲卫那般质问他,只能任话语在腹中百转千回,终轻轻其口。“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跑进山匪的领地?”萧让尘不语。他又问:“出门时怎么不带人呢?”萧让尘还是不语。陆行川穷追不舍:“你的身手那么好,别说十个八个小?山匪,就是二十个三十个,那还不是像切白菜似的?怎么会搞成这样?”面对持续的沉默,好像拳拳都落到棉花上。他不禁有些愠怒:“如果今天这一刀,你躲的慢些,或是再刺的偏些,你这条命就没了你知道?吗!”“到底要干嘛啊这是?平时不是挺稳重的吗?十头牛都拉不动你去犯险!怎么了今天?疯啦?”他气急,也顾不了那么多,脸红脖子粗的咬紧字句,没敢针对萧让尘,只恶狠狠地指向桌面,说给他听?:“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意气用事?!丧心病狂!你……”抬眼,对上萧让尘冷厉美艳的狐狸眸,他顿时瘪了气,将后面咽了回去。“伴读五年,我什么都没学?会,原来墨水都学?进你肚子里去了。”他冷冷揶揄陆行川:“学?的这么好,再来几个?”陆行川别过脸,赌气没有接话。萧让尘见他这样,觉得有些无语,同时又有些好笑,轻不可闻地嗤了一声。随后,他下达逐客令:“不说的话就出去吧,我要歇着了。”语罢半晌,陆行川没有动,过了一会,突然“腾”地一声站起?身,往外面走去。走至一半,忽想起?什么,他又退了回来:“墨风!进来把熏香撤走,换成沉……”“算了,麻烦劲儿的。”他止住墨风开香炉的动作?,摆了摆手:“直接连炉端走,与我的换一换,我屋里点的是沉香。”终于?,陆行川携抱着香炉的墨风,两人共同走出正屋。萧让尘总算得到片刻安宁,忍着疼痛宿到床上,合起?双眸蓄养精神。刚经?历一番苦战,卸下防备没多久,外加伤口一阵又一阵的绞痛,他始终难以入睡。直到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进入混乱的梦境。梦里,他抱着她永无止境的奔袭、逃离,无论怎么加快速度,累的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却偏是甩不掉后面的山匪。无奈,他转身为一线生机而?战。手起?刀落,匪徒身首分离,殷红的鲜血喷洒满他的身上脸上。突然,她一把扯掉眼前遮挡的布条,见到他手持弯刀,浑身是血,犹若鬼殿修罗……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头后退,一对明?艳杏眸蓄满泪水。他慌不择言的向她解释:“不是那样的,不是……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她不断后退,眼中的情绪从畏惧惊恐,变得厌恶唾弃。“你别过来!离我远点!杀人凶手!”“可……是我救了你啊!若我不杀他们,那死的就该是我们了!”“狡辩!杀人就是杀人!我讨厌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他慌了,连忙扔下刀,极力地擦手上身上的血迹。可那赤红就像是烙印在身上一样,凭他怎么蹭,怎么搓,甚至拿刀刃往下割……偏是牢牢生长在他的身躯之上。她越跑越远,他双腿却如灌铅了一样,半分都抬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视线内,没有一丁点踪迹。突然,脚下一个失重,仿若掉落万丈深渊……然后,他从噩梦中醒了过来。“殿下,您醒了!”“恰好赶上您醒了过来,要不我还发愁怎么叫您呢!”他扶着床塌,一点点坐起?身:“怎么了?”“宋姑娘来了,指名?说要见您,眼下正在前厅里候着呢!”萧让尘心底一惊,但面上看不出端倪,狐狸眸顺思绪,心不在焉的缓缓移动:“哪个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