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莉的病历摆在眼前,首页上登记着身份信息和既往史,不看不知道,喻教授竟然60岁了,有好几行既往史,慢性胆囊炎,冠心病,支架植入术后……此刻,她不是肝胆外科巾帼豪杰,她只是有一堆基础病又得了不治之症的普通老太太。
支架植入术后,她什么时候放了支架?
至微翻到大病历,看到手术日期,不由呆了。
她躺在手术台上切阑尾的同一天,喻教授躺在心内科导管室放支架,一放放了三,而本该陪在她身边的至微,对这一切竟完全不知道。
更可笑的是,那时,她还在抱怨喻教授对她切阑尾太过冷漠,原来她竟生了这样重的病,可,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不辩解?
至微出离的愤怒了——她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亲人?
一个博士生走过来,扣了扣桌子,“小微,喻老师醒了。”
至微合上病历,快步走到喻老师住的病房,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
看到至微,喻教授虚弱地抬了抬手,口里说着什么,至微走过去,趴在床前,只听喻教授说:“你回来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赶紧给我回去复试。”
声音虽小,却严厉如从前,语气仍带着家长的权威。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诡异,只有仪器滴滴答答在响。
“听到没有,回去复试。”
“我不。”至微直起身,退后两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梗着脖子直视喻教授的眼睛,斩钉截铁,“我不回去,我就要留下来。”
“你怎能这么任性,分不清轻重缓急?”喻教授气得血压蹭蹭往峰值上窜,扭身在床头柜上摸索,想找个什么东西丢过去,撵她走,“错过复试,就上不了研究生,你要是今年上不了,就接着给我考,考不上,趁早别回来见我。”
至微忍耐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了,她跳起脚,大喊大叫:“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还不是一样任性?你明明刚放完支架,还在吃波立维,明明不能劳累,为什么还要去新疆?你凭什么逼我学医?我才不要当医生,我不要像你一样,只顾着捞资本,挣名誉,从来也不为子女着想。”
她在气头上,也不在乎说的话会不会很伤人,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喻莉被她激怒,厉声说:“你是我的女儿,必须当医生,你没得选择。”
至微仰天,咯咯冷笑:“你的女儿?你除了生我,哪一点像我妈?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爬?什么时候会走?你知道我发出的第一个音是什么?小时候的事你不知道,长大了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回家,你也不关心他过得好不好,你和爸爸一样,都是自私鬼,是两个沽名钓誉的名贼禄鬼。”
骂着骂着,就连父亲也一齐骂了。喻教授气得牙关打颤,“住口,不许说你爸爸,你,你给我闭嘴。”
大家纷纷去拉至微,想把她拉出去降降火,谁想至微力气大,手一挥,把拉架的壮汉挥到了墙上,自此,无人能近她的身。
正当闹成一团无法收场之时,一台水银血压计朝至微飞过去,至微抬手一挡,血压计正正打在尺骨茎突上,钻心刺骨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