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岚只是皱眉,没说话儿。
“那……”戚隐搔搔头,“那咱们要救它吗?毕竟是你那儿的族长来着,算不算你的下属?”
扶岚锁着眉头,道:“不算,很麻烦,不救。”
戚隐被他这果断的态度惊呆了,扶岚面不改色,神情寡淡得像白开水,似乎他不出手是理所应当。这家伙真的是妖魔共主么?戚隐至今无法相信他哥的身份,那妖魔得多瞎才能认他当头儿。
“终于抓着这个魔头了,”有人义愤填膺道,“这个魔头领着妖兵烧杀辱掠,无恶不作。前几日去到衡州城外的刘家村,把一村子全屠干净了,还放跑了人家的圈养的猪,害得猪价上涨,如今我是连猪肉也吃不起了!”
“谁说不是呢?”有人恨道,“多亏小戚道长,听说他在衡州城外布下剑阵,生擒扶岚。问雪剑一出,果然无妖不伏,无魔不诛!”
“废话!小戚道长可是得了元微长老的真传,举手投足皆有其师风范,如今天下谁不认他是人间道标,我辈楷模!”
戚隐凑过头去,道:“敢问这位小戚道长可是元微长老的儿子,戚隐?”
那人翻了个白眼,道:“什么戚隐,戚隐那个废物怎么能和小戚道长相提并论?”
戚隐一愣。
“你是个不修道的村夫吧,连这个也不知道?”那人上下打量了戚隐一会儿,道,“戚隐那个废物受不了无方苦修,上个月就夹着尾巴逃山了。”
逃山!?戚隐瞪大眼。
“我们说的小戚道长乃是大名鼎鼎的无方首徒,元微长老唯一的亲传弟子,”那人道,“戚灵枢!”
第33章无方(四)
戚灵枢,继戚慎微之后,无方山又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戚隐想无方山一定笑得合不拢嘴,毕竟百年难得一遇的东西让他们一遇就遇了两回。
这个人简直称得上第二个戚慎微,别人还在流着口水咿呀学语的时候他已经能通篇背诵《道德经》,别人还在一笔一划写大字画鬼画符的时候他已经精通符箓,别人走路还摔跤的时候他已经御剑飞天了。他几乎步步按着戚慎微的路子走,若非他是戚慎微的亲传弟子,人们简直要怀疑他是戚慎微的转世投胎。更令人感到悲伤的是,这些资质平庸平平无奇的“别人”里也包括戚隐,还是处在中等水平以下的那一个。
这种人永远活在传说里,就像没人见过戚慎微,同样没什么人见过戚灵枢。像他们这样的剑仙,能飞绝不用走的,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给凡夫俗子仰望的机会已是格外施恩。但仍是有人有幸得到惊鸿一瞥,听西昆仑的同门说,上次无方罗天论道曾远远瞅了一眼。他打无方大殿的汉白玉月台上过,一袭素衣白裳,烟雪朦朦中,他站在无方三千弟子的最前方,薄而瘦削的背影,像是冰雪砌成的人儿。
听说有仙山的姑娘为了他打架,只为争谁将莲子排骨汤端进他静修的石室。两个妙龄少女互相抓咬,头发撕得像杂草。他远远瞧见,只说了一句话:“同门私斗,犯禁饮食,送去戒堂。”偶尔也会有感情好的姐妹互相谦让,一个说“你当小戚道长的正室,我做小妾,我二人以姐妹相称”,另一个羞答答地说“那怎么好意思?还是姐姐当正室,妹妹做小妾”,二人谦来让去,但其实戚灵枢压根儿没见过这俩人。
但戚隐对这个并不在意,他蔫巴惯了,和谁比都是野草一株,大家别来踩他他就谢天谢地了。大街上听人说了那么多,他只记得一句话——戚灵枢是戚慎微一手带大的。
“抱歉啊小师弟,没跟你提这茬,”客栈里,云知拍拍戚隐的肩膀,“主要是怕你自惭形秽,一时冲动就不来了。”
戚隐怨怼地看了他一眼,“我和他不会在山上碰面吧?”
“不会不会,”云知打包票,“那小子忙得很,成天到处斩妖除魔,飞来飞去。这次估计也就打个擂,碰不上的。再说你怂什么?这不是有呆师弟在么?你是妖魔共主的宝贝弟弟,你要是看那小子不顺眼,找你哥做了他。”
扶岚茫然拔剑,问:“要去打架吗?”
戚隐抓着脸长叹了一声,把扶岚的破铁剑摁回剑鞘,拉着他回房了。
次日清晨,他们一行人御剑上无方。凌空往下瞧,峰上积了雪,铺陈满山,白皑皑一片,亭台殿阁错落山间,飞瀑急流,直直落入无垠深渊。到了山门便不可再御剑了,他们在狭窄的山道上排队入山,前面走几步就是陡崖。戚隐扶着灌木探脑袋往底下瞧,偶有风来满山,崖脚松涛掀腾搅覆,哗啦啦一片响,树梢上堆了雪,烟雪朦朦,辨不清是白苍苍的云海,还是清泠泠的白雪。
往天穹上看,空中灵阵围绕着黯淡的北极星缓慢旋转,闪着萤光的细线划过穹隆,星星点点的符光潋滟生辉,像是一颗颗错落的星子眨着瞳子。那是无方护山大阵,据说在外敌入侵的时候可以转换成杀阵,以整个无方山为阵眼诛杀敌人。
这他娘的才是仙山啊,戚隐张目四望,不禁感叹非常。凤还山和无方比,简直就像路边抠脚的乞丐大叔和隐居深山的仙女,一个又穷又猥琐,一个仙气飘飘超然脱俗。
他爹呆在这种地方能有啥事儿?不死不生,保不齐是人家仙山用什么千年人参续着命。这地方又不似凤还,满地野草烂梗子,定然遍地都是灵草仙药。凤还和无方比在一块儿,怎么看也是凤还山这帮坑货比较有坏心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