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乾扯了扯嘴角:“把我剩下的一百给折腾没了。”
那时候物价还低着,一百块钱能买一整套衣服外加鞋子。一百块就把人给收得死心塌地。
整块肉切成小块,朱梨花喜欢一口一块的那种,放糖,甜蜜蜜的南方口味。
炒了糖色,明硝边笑边说:
“对,那衣服我现在还留着,就小柜子那箱子里,你要不要看?”
沉乾无奈地斜了他一眼。
放了肉,明硝把鱼收拾出来,另起一个油锅煎了煎放砂锅炖。他哥哥这几天被气得胃疼,这碗汤煮给他。
“其实那天他打我也有理由。”
沉乾没吭声,默默听着。
“他以为天下的母亲都会爱着孩子。”明硝停顿了一秒:“是爱到骨子里既能抛头颅洒热血也能委曲求全的那种。”
这是一个非常盲目的前提。
“他想把我打得惨一点,再利用我把她引出来。”
他爸爸到底还是念着这个妻子。
明硝低头接过他手里的菜开始切,平静地说:
“但是我没哭。”
“我就想,凭什么啊,凭什么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其实要是那天没遇到你,我能忍下来的。”
明硝转过头对他笑。
沉乾鼻子一酸,堪堪没掉下泪来。
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有这种感觉了,没有遇到朱梨花之前,他也能忍受得了福利院的日子。
可是他们这样的人一旦见过光,就真没办法再回到黑暗里。
人对光明有着本能的趋之若鹜。
但他又何德何能,在那个时候就被这个孩子看成了一道光。
明硝偏过头笑了笑:“别闹啊,做饭呢。”
沉乾瞪了他一眼,把满腔酸涩压了回去。
“没有遇到你跟妈妈之前,哪怕我暗地里在偷偷准备逃跑,另一方面也做好了跟他过一辈子的准备。这个在你倒腾小灵通的时候跟你说过。”
沉乾把盘子递过去,抹了一把明硝额头的汗。
鱼汤闷在砂锅里,奶白色浓郁得诱人,朱梨花隔着门也闻到了,远远地喊了一声:“宝贝儿,能吃了吗!”
明硝应了一声,再望进沉乾的眼睛里,以真诚,以解脱:
“但我从来没设想过要再跟她见面。”
除却因为年幼生理上的害怕,他在精神上从来没有畏惧过当年的明学清,他可以尝试着跟这个人生活,但秦桑,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心脏承重的那一部分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