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慧被逗笑了:
“真是孩子话。人活在世上,都有许多不得已,你大哥和子猷在外面打拼同样不易,他们也能时刻做自己吗?”
“我听子猷说,你们吵架,都是为了什么窗帘的小事。生活中磕磕碰碰,多么常见,就算你和子猷离婚,再找别人,难道就不吵架了吗?”
“不要为了公众号里吸引流量的理念,舍弃美满的生活啊。正所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于慧少女时期也是个读诗的文艺青年,很讲究生活情调,说起话来雅俗共赏。杜荔娜一向很佩服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修炼不出她这样的知性和定力。
每个人的话听上去都很有道理,她说不清谁比谁更有道理,也不知道如何反驳。每到这时,她就觉得自己渺小而又愚蠢。
但现在,她已经挂起了她的花鸟窗帘。
任谁舌灿莲花,都不能把它夺走。
杜荔娜想了想:
“大嫂,我嘴笨,不会讲道理。但是……”
她咬咬牙:
“我已经决定了。”
“……”
这样固执强硬的杜荔娜,让于慧很陌生。
她勉强笑了一下:
“行吧,你们有你们的主意。大嫂只是希望你,多想想你们的过去,别急着做决定。”
她又叹气:
“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你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他把你当亲妹妹一样关心。子猷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但凡让你不开心,就会被你大哥骂得狗血淋头。不论你和子猷如何,大哥大嫂永远都是你的大哥大嫂。”
这倒令杜荔娜有些意外了。
她以为,于慧会长篇大论地规劝她,并且用自己和王子谦美满的婚姻来教导她。
可于慧只是摸了摸她的手,笑着说:
“我想起老二学校有份作业还没交,上去弄一下,一会儿就下来。”
她交待杜荔娜把箱子里的东西都翻一翻,小袋子小盒子都打开看看,确定留下的放一堆,确定扔掉的丢在垃圾袋里,不确定的,就放在旁边等她回来确认。
储藏室里,只剩下杜荔娜一个人。
杜荔娜起初觉得奇怪,于慧对待她离婚的态度,未免太过轻松。
但她整理着箱子,渐渐就明白了。于慧恐怕还当她是孩子气,觉得她闹离婚只是冲动,过几天就好了。
旧物微不足道,但因人在上面留下痕迹,也就留下人与人之间联系的证明,它们营造出一种奇特的时空错乱的感受。
杜荔娜忽然不确定自己处在哪个时空,她的灵魂仿佛从头顶抽离出来,低头看着十二年来,每一个瞬间的自己。
周围变得出奇安静,空气中有涩涩的灰尘味道。
她猛地打了个寒战,疑心自己是在一个诡异的幻梦空间,而房门已经被反锁,她也将被世界遗忘。
她扭头去看房门——
房门洞开,阴沉的光从天井投下来,一切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