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瘦小的卫生员史特里看着红肿的伤口束手无策,只是给他抹上一些消毒药水。他断定不是毒蛇咬伤,也不知该不该给他放血。克里斯压根就讨厌黑人,他认为罗伯特是想借故使猾耍赖,不愿再抡砍刀。但是消毒水无法止住伤口四周红肿的扩散,同时伤口中心开始流黄水。卫生员又给他涂抹清凉油之类的消毒膏。罗伯特大声哼叫,说他的口腔和鼻孔里有火在烧。
卫生员打破限量喝水的规定,把半壶水一齐给他灌下,罗伯特全身开始发抖。像受了冰激似地呀齿咯咯打颤。……嘴巴大张,胸脯起伏。接着又全身痉挛抽搐。……
我的连队仍然砍伐前进,都盼望早一分钟到达勺子湖洗个痛快,谁也无暇照顾罗伯特,只是丢给卫生员去管,部队行进时,只好绑一个临时担架抬他,90公斤的体重再加40公斤的武器背囊,在丛林里行走,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如果再出现几个病员,我们这次任务就将告吹。
依卫生员的意见,赶快呼叫基地派直升机来把病员救走,可是,在丛林里没有降落场无法把他抬进机舱。再说,现在还无法确定连队的方位。直升机很可能找不到我们。
&ldo;一切救援要赶到勺子湖再说。&rdo;时间已近下午三时,勺子湖已经不远。可是,我仔细把分段开进的距离相加,已经接近15公里了,怎么丝毫不见勺子湖的踪影?方向是不是出了偏差?奇怪!
这个念头的出现非同小可,万一方向错了,怎么办?那就只好在这万恶的丛林中宿营了,一阵恐惧攫住了我的心。但我不能向士兵们说出,我又掏出指南针检查开进的方向,可是找不到现在立足的坐标。丛林覆盖着苍穹,我无法观察到驼峰山在哪里。
砍伐越来越有经验,只是开通一条单人行道不再乱砍乱劈,有时,我们可以从空隙中穿越或是爬行,尽量少动刀斧。可是,每前进一步,我就多了一份疑虑,我有走了错路的预感。
罗伯特在昏迷中呻吟,嘴里不断地呼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我想不是他的母亲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的全身已经出现了紫斑,脖颈僵直。我摸了摸他的胳臂,像火炭似地烫手,担架不能在丛林里行走,只好由士兵们轮流背负。90公斤的体重和滚烫的体温,使所有士兵望而生畏。瘦弱的士兵根本背不动他。……
我非常奇怪,富有丛林作战经验的克里斯却没有提出疑问,也不关心病员,一个劲地督促士兵向前开路,直到前面出现了一块排球场大小的乱石滩才停了下来。
克里斯少尉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
&ldo;队长!我敢说我们的方向走错了!&rdo;
&ldo;我也正在猜疑,可是,咱们是按着指南针的方位走的!&rdo;
&ldo;这里不是平原,我们为了找好砍伐的路线,已经拐过几次弯了。&rdo;
&ldo;你的意思是就在这乱石堆上宿营?&rdo;
&ldo;是的。如果沿着这条错路走下去,等到天黑可就麻烦了。&rdo;
&ldo;清水澡洗不成了!&rdo;
&ldo;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摆脱困境,……我看罗伯特也活不过今天了。……&rdo;
&ldo;你这是什么意思?&rdo;
&ldo;我们把他埋到这石滩上,明天就能轻装前进,不然,他会把我们拖死,幸好我们还没有出现脱水现象,再有几个躺倒的,我们就寸步难行了!……&rdo;
&ldo;他妈的!&rdo;我的心头漾起一种愤慨,&ldo;到这种鬼地方来作战,简直是发疯!&rdo;
克里斯含蓄地笑笑,那意思是说:中尉先生,你总算尝到一些丛林战争的味道了。
(二)夜宿乱石堆
‐‐安德林《战地手记》之十一
我宣布在乱石堆上宿营。尽管大家洗不成清水澡,总算舒了一口气。天无绝人之路,这是在绿色海洋里上帝赐给我们的诺亚方舟。
尽管岩石在夕阳斜照下炽烈滚烫,士兵们宁愿脱光军衣赤身露体在阳光下暴晒,一天一夜的雨林雾海,我们连肠胃骨髓都被潮湿之气沤烂了。我们像日光浴似地躺在灰色的岩石上,霉气从全身毛孔里散发出来。
卫生员发给每个人一瓶治疗烂裆烂脚的药水。由于奇痒难耐,许多人已经把皮肤抓烂,抹上药水,被火烫了似地哇哇叫喊,……痛快地呻吟。
这里没有讨厌的蚊蚋,似乎也没有蚂煌。也许它们也受不了炽烈太阳无情的蒸烤,只有无害的蚱蜢从石缝里蹦出,欢快地跳到深草丛里。
克里斯没有命令机枪射手向四周丛林里盲射,似乎也没有让士兵们作防备游击队袭击的准备。我让克里斯作出解释。这种不耻下问的态度反而使他抱有感激之情,因为我尊重了他的经验和人格。
他说:&ldo;在原来宿营地,直升机从侦察到运送,已在那里作过多次盘旋,越共在密林里的瞭望哨自然会发现我们的行踪。也作出了相应的判断,他们的游击队可以说无所不在,夜间自然会袭击我们,白天为了侦察我们的情况,自然会到达林间空地附近。我们的盲射有时歪打正着。……现在我们露营乱石堆,游击队并不知道我们的行踪。……也就匆须盲射。甚至官射还会自我暴露目标,把游击队引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