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的影响其实很恶劣,副作用也很快就显现了出来。
上个礼拜开年底总结会时,她对金海支公司最近的发展速度提出了批评。
却被徐自强以一句“小宋就是前车之鉴”给顶了回来。
万一他们的成绩太亮眼,也被上面的人看中了怎么办?
就这样不好不坏地混着吧,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直不犯错。
“我服从上级领导的决定,但是领导们作出这个决定的过程明显是有问题的。”宋恂摇头道,“如果只凭借谣言和举报信就能决定一个干部的去留,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也不要把责任都推给县里,既然你们早就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县里来人跟你谈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尹琼华嗔怪。
宋恂叹道:“家丑不可外扬。”
关键是他也没想到老宋会留这么一手,怪只怪老宋太沉得住气了,要是早点告诉自己还能有些挽回的余地。
“你可真是糊涂!”尹琼华恨铁不成钢道,“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这点家丑算得了什么?”
宋恂点头,真诚认错。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尹琼华也觉得这件事情棘手,“想要官复原职你就别想了,县里已经下了新的任命,陈猛也已经上任了,没有轻易更改决定的道理。顶多能给你在其他地方重新安排一个岗位。”
宋恂根本就没想回去继续当主任。
就像项队长说的,他们家的这点事经不起细查,他回军区家属院和去农场探视都是有据可查的。
如果真跟县公司那边撕破了脸,让对方揪着自己不放,老宋的那番苦心就白费了。
“我这个事还是尽量少给您添麻烦吧。”宋恂作出有些颓丧的表情,“我的户口已经迁入生产队了,那我就安心在生产队工作。但是关于我的成分问题,希望渔业公司能在详细调查以后还我一个清白。”
尹琼华沉吟着没作声。
“对于渔业公司来说,做决定之前进行必要的调查是必须的,我只是希望能补上这个环节,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宋恂无奈道,“即便以后不在渔业公司工作了,我也是要在生产队和公社生活的。不瞒您说,最近我刚谈了个对象,县公司那边给我扣的这顶帽子实在是耽误事。”
尹琼华一怔,他都这样了,居然还能这么快就找个对象?
“是咱们这里的吗?哪家的姑娘?”
“就是瑶水大队项队长的闺女项小羽,渔业公司的那个电话员。”
“哦,我对她有印象,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尹琼华暗忖,这个宋恂够可以的,刚下放生产队就找了生产队长的闺女,公社书记的外甥女当对象。
“你的事我会跟上级反映的,由总公司出面去查。”
若是让县里去查,那就有得等了,兴许宋恂已经结婚生娃了,那边还没个结果呢。
*
对于宋恂的这个决定,项小羽不太能理解。
“你不回大瓦房,难道就一直在养猪场呆着啦?”
“先解决主要矛盾吧。”宋恂伸着手臂任由她用皮尺在自己身上比量,“目前最紧要的问题,就是重新划分成分。只要能借着这个机会,将我的成分洗白了,当不当大瓦房的主任有什么要紧?”
本来就是个芝麻官,没什么舍不得的。
“那就这么放弃你在大瓦房的心血啦?”项小羽在本子上记下尺寸,不乐意道,“我看到那个陈猛就心烦,都不想当这个电话员了!”
“没有陈猛,也有李猛王猛。”宋恂安抚道,“我在养猪场也挺好的,最近我正打算改进刮板式清粪机,如果试验成功了,兴许还能将图纸卖给县机械厂,赚个外快。”
“再说,渔业公司的工作其实并不好干。我那会儿为了不在人事问题上多做纠缠,就一心向外发展扩张,让大家都将目光放到公司外面,从而缓解本地干部和外来干部之间的矛盾。但是,陈猛是领导秘书出身,可能比较擅长办公室政治,听你说了他做的几件事以后,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如果继续把重心放在单位内这一亩三分地上,瑶水支公司的发展可能就要吃老本了。”
项小羽虽然是大瓦房的职员,但是听说大瓦房的发展有可能会被陈猛耽误,就故意作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笑了起来。
心情着实轻松不少。
她把皮尺收好,不再说扫兴的话题,转而问:“我还是第一次织毛衣呢,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我这两天抽空到公社买毛线去。”
“都行。”宋恂从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项小羽打开信封一瞧,居然是一沓钞票。
“怎么给我这么多钱?”得有一百多了吧?
大半年的工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