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说的想办法一定不是去饭店洗盘子。&rdo;陈浮淡定地接上一句话。季迟没有笑,他看着陈浮回答:&ldo;不是。&rdo;&ldo;我不认识你爸爸。在我去你们家之前,你爸爸已经去世了。妈妈没有和我提起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我仅仅知道的一点还是后面你和我聊天提到的。&rdo;&ldo;你说你爸爸是股市里的常客,在股市刚刚开放,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你一起去股市了。你也喜欢和你爸爸一起去。&rdo;&ldo;后来你爸爸去世,你并没有停止对那些金融的关注‐‐&rdo;&ldo;这样的事情哪怕是现在说起来也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当时……我们的妈妈一点都没有惊讶,就好像那时候你把我带回去,她也并不多惊讶一样……她发现了你喜欢这个,就去股市开了一个户,每天都让你帮忙家务,然后给你零用钱让你自己支配……&rdo;&ldo;我将这些钱投入到了股市中?&rdo;&ldo;是,每次积攒到了足够的数目,你就会投入进去。&rdo;&ldo;我赢了吗?&rdo;陈浮问。&ldo;有时候赢有时候输吧。&rdo;季迟一边思索一边回答,&ldo;赢得可能更多一点,但是没有多少,毕竟本金在那里……在我的记忆中,你经常会带一点小零食回来给我吃,那是用你自己的钱买的。&rdo;&ldo;原来是小时候的我把你惯坏了。&rdo;陈浮平淡地说了这一句话。话音落下的几秒之后,他唏嘘一声,&ldo;养孩子真是不容易,果然必须从小时候就牢牢把关,不能松懈分毫。&rdo;&ldo;……&rdo;季迟,&ldo;这不是重点。&rdo;&ldo;那什么是重点?&rdo;陈浮笑着问了一句,他的笑容里有一点难以辨别的东西,那不是开心,也并非不开心,他问,&ldo;重点是……过去的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rdo;好像一连串轻巧的小音符中骤然加入了一个重重的音节,季迟的回忆在这时戛然中断。两人的对话在这个时候出现片刻寂静。陈浮等了一会见对方没有开口,主动询问:&ldo;那么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rdo;季迟看着陈浮,他的记忆发生了轻微的闪回,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个让人无法形容的、悲伤而又满足的夏天。唯一的大人的离去使得两个孩子的生活翻天覆地。但巨大的不幸之中似乎也有微小的幸运。那是六月二十八号,是刚刚上二年级的陈浮放暑假的时间;而妈妈平常的好人缘也让不愿意分开的两个孩子能在最初的时候呆在邻居家吃饭。这样的依附其实并没有多久。正如离开的人已经离开,而留下的人还必须生活那样。一个星期之后,八岁的陈浮已经学会了买菜做饭,更小一点的季迟也开始收拾家里,洗衣擦地,或者帮助陈浮切菜。在那些被关起来的回忆里,这样的画面总能出现很多次:从衣架上收下来的衣服歪歪扭扭叠不整齐,刚刚拖过的地板湿漉漉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滑到。相较于小孩子过高的灶台前,两个人踩在板凳上面,摇摇晃晃,拿着大大的菜刀咄咄有声‐‐然后他们会在一起睡觉。偌大的房间太过空旷,两个孩子只有挤在一起才能感觉到温暖。每一天睡前,陈浮都会给季迟说一个结局幸福的童话。&ldo;我们一起睡。&rdo;&ldo;明天起来去上课。&rdo;&ldo;读完书就长大了。&rdo;闪现的记忆如同蹒跚的老人渐行渐远。季迟看着陈浮,他模仿着陈浮当时的模样,一一念了最后的三句话。然后他说:&ldo;那时候我回答&lso;好,我听哥哥的&rso;……&rdo;他看着陈浮,虽然没有说话,但湛蓝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几乎流露出了哀求。那是一种不需要说明陈浮就能够意会的东西。对方正在祈求自己拾起过去,像以前一样回答他。很难说陈浮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抬手碰触到对方的头发,看着那一缕黑发从自己的手指上拂过。他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但并不带多少感情,不是因为过去,而是因为现在;不是因为这个人曾是他的弟弟,而是因为自己情侣的要求:&ldo;&lso;好,我听哥哥的&rso;。&rdo;这是季迟想要的那个答案,但并不是季迟想要的那个感觉。他在这一瞬间也因为这样怪异而感觉到发自内心的不舒服。那就像是一道裂纹突兀地出现在了一个什么他心爱的、完美的东西上。这让他感觉憎厌与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