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是谁?你还记得吗?&rdo;经理鬼魅一般的声音一直飘荡在我的耳边,像一条条咒语,我多么不想听到他的质问,因为我害怕内心的质疑。
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从离开父母去远方求学开始,就鲜有人叫我的名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活着的。我明明不是丁小玉,可我却活在这个假身份里难以自拔。
&ldo;我叫……&rdo;我叫什么?我忘了。太多年了,真的忘了。
&ldo;呵呵。看来你已经和他们一样,忘记自己是谁了吧。你看看你身边的这些人,就像秦说的,她们都是伪善良,都曾为了销售业绩,为了自己赚点钱,就出卖朋友,让朋友试药。这间公司是违法,可也是有了这些违法的员工才铸造了违法的公司啊。&rdo;
&ldo;可你终究是个主宰者。没有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悲剧。&rdo;
&ldo;可我让你们所有人看到了人性的黑暗面,看到了私欲。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扪心自问,摸摸自己的良心,还有没有。&rdo;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不再呻吟,不再哭喊,不再诅咒。
大家都在沉思:我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我。
我问白阿姨:&ldo;你叫什么名字?&rdo;她摇头,她只知道她姓白。太久没有人叫她的名字,所以她不确定她到底叫什么了。
我曾说过,要救大家出去,可这些人真正值得救么?她们出去以后去哪,那个支离破碎的家还能回吗?
白阿姨说,她因为贫穷来到了这里,为了销售业绩让侄子吃补品,结果吃成了脑瘫。其他人也纷纷回忆自己的过失。有人明明知道这药是伪劣的,为了赚钱便给孕妇吃,孕妇流产,终生不孕。有的人给自己年迈的父亲吃补钙的药,结果将父亲吃成植物人,等他死了自己就可以继承他的遗产了。有的人给丈夫吃补品,丈夫瘫痪,自己就有理由和他离婚,然后和地下情人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于是她们遭受谴责来到这里,不敢回家。
&ldo;丁小玉,你算这里面里最干净的一个了。&rdo;
不,我不干净。我杀过人。我想当警察,但是一直没希望,寝室里的至交好友莫晓已经内定了当警察,于是我杀了她,并撕下她的皮,做了和她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大家以为是我死了,其实是她死了。我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为莫晓而哭,他们以为是自己的女儿死了。但我却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因为他们太穷,他们一无所有,我不想再过那种卑微的艰苦的日子了。于是我顺理成章的做了千金小姐。
可我究竟是谁。丁小玉是警察局为我伪造的名字,我也不是莫晓,我原来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些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是我心里永远的秘密,直到我死去,心都溃烂掉,将这个惊天秘密掩埋进泥土里,永远的隐没掉。
许多天过去了,有些人忍受不了折磨,干脆咬舌自尽。最可怜的是咬舌都没有死掉的人,还要痛苦的活下去,忍受着舌头的溃烂,流血。但是他们被绑着身体,没有办法寻求其他的方法自杀。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样了,在我的头顶上,我曾睡过的地板,现在有新的员工睡在那里吗?我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差不多到日子了。合约终止的日子,半年。我跟警部商定过,半年后我要还没复命就是出了意外,你们要是联系不到我,就来a公司救我。想到这里,我笑了。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生,此刻,我只想活着见见外面美好的世界。
经理慌张地跑回地下室,将所有门都封闭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恶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子说:&ldo;丁小玉,外头都是警察,是不是你惹来的?&rdo;
&ldo;我和他们约定好,半年后我还没复命就是出事了,快来救我。而这个时候我一定已经拿到了证据,可以打垮你的非法公司。&rdo;
&ldo;哈哈,你们听到没有,这死丫头要放你们出去了,你们的光明来了!&rdo;经理忽然大笑地说。
被囚禁的人眼睛顿时放光,但骤然黯淡下去。&ldo;出去后我们去哪里,早就无脸面对家人。何况这么多年了,外面的世界如何了?离开了这里我们没饭吃,一样是要死的。&rdo;
我焦急地说:&ldo;你们不是一直渴望出去吗?现在有机会了,你们要振作啊!&rdo;
&ldo;我们怕。怕这个世界的冷漠,与无情。我们害过人,别人会继续来害我们。&rdo;所以,宁愿一直待在这里,不要离开了。人总是这样,一直渴望得到某种东西,当这种东西近在咫尺的时候却胆怯了。这才想到,自己早已经不属于这里。&ldo;我们不属于光明,我们害怕。&rdo;这是我听过得最寒冷的话。
我无力地说:&ldo;你们要做回你们自己啊。&rdo;
&ldo;我们早把自己丢了。&rdo;
经理将地下室的门封好,并宣布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没有食物和水了。我们要一直等到警察找到这里的那一刻。有些人恐慌,有些人担忧,有些人兴奋。恐慌是为了没有食物和水,会死掉。担忧是因为对未来的何去何从忐忑。兴奋的可能仅仅是我,因为我终于等到了自由的这一天。所有人都在等待答案,焦急,烦躁。
我们听不到外界的一点声音。我们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们没有时间概念,大家甚至都没有一块手表。有钱的东西都被老板剥削走了,留下一把如柴瘦骨,一具伤痕累累地躯壳,和已经接近一片空白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