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怎么知道聂行他们去了玛特岛?”我诧异。明弓不怎么在意地说:“有牙牙在,什么都能知道。”他先说牙牙是幼崽没有出过远门,然后又说牙牙什么都知道……我不知道我现在看上去眼睛里是不是都转着蚊香圈。狼牙笑着解释,“我们族人在陆地上生活很久了,有一些固定的投资,当然也有一些专门为族群搜集信息的机构。我其实是被派去帮忙的。”“那个小甜品店?!”我瞬间惊悚了。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门脸,居然是异族安插在人类当中的情报机构?!“当然不是!”明弓瞪着我,一副忍无可忍的表情,“你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啊……”狼牙也笑着说:“甜品店是我自己开着玩的,我白天一般不在店里。嗯,主要是很喜欢甜品店里那种甜甜的味道。”喜欢甜食的……人鱼……我觉得眼睛里的蚊香圈又开始乱转,“等等,你是族里的幼崽,又怎么有机会认识明弓呢?他不是很早就离开族里了?”狼牙很干脆地说:“他救过我。”明弓补充,“不打不相识。”“哦,”我拉长声音,“明弓你就是个刺猬。只有拔掉了你的刺你才肯拿正眼看人。”“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什么意思。”明弓闭着眼哼了一声,“牙牙那么乖的幼崽,不要被你带坏了。”我和狼牙相视而笑。狼牙拍了拍方向盘,“到了。”狼牙停车的地方是一个公用停车场,隔着一道绿化带就是公共海滩,已经过了中午阳光最炽烈的时段,海滩上游客不少。花花绿绿的太阳伞点缀着碧海蓝天,夏日特有的热情洋溢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就有些雀跃起来。“那边。”狼牙指了指不远处掩映在绿荫丛中的别墅区,低声说:“住在那里。”“海伦和阿寻的家?”我问他。狼牙点点头,“他们一家夏天都会搬来这里,很多人都知道。”“真会享受啊。”我感叹,同时没忍住偷偷瞟了一眼走在身旁的明弓。同样是人鱼,有的冬天猫在城市里,夏天搬到海边别墅避暑,有的还得穿着胶皮围裙自己守着鱼档卖鱼。生活条件差了好多啊。果然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么。“姐弟俩的爸爸当年曾经是族群里族长的候选人。”狼牙微微眯起眼,颇有些憧憬地说:“是很厉害的战士。不过后来他自己放弃了上位的机会。”我以为他接下来会说为了家庭放弃了权势之类的话,没想到狼牙说的却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人类。”“人类?”这个消息实在让人觉得意外,原来那么漂亮的女孩是两个种族的混血。“是啊,”狼牙微笑了起来,“不可思议吧。”沿着平整的人行道向前走,穿过一片圆形的广场,前面就是别墅区的入口了。明弓突然说:“陈遥,之所以带你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我瞟一眼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的狼牙,停下脚步示意他继续往下说。“这位夫人和聂行一样,身体都在药物的刺激下发生了一些变异。”明弓也随着我的视线瞟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狼牙,回过头来望着我低声说:“她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据说在海里她是一条半人鱼。”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的很清楚,但是这些字眼连起来,却变成了我无法理解的句子。我站在六月灼热的阳光下,指尖不住的轻轻发颤,像怕冷一样。明弓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不知该如何安慰我似的,不太自然的把头转向了另一边,“海伦和寻海是双胞胎,海伦是个完整的人鱼族,寻海则和他的母亲一样,也是个半人鱼。”我把两只发颤的手交握在一起,混乱的大脑慢慢地理出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你曾经说过,聂行是个半成品。你的意思是说,像这位夫人一样,才是一个完美的试验品?”也许试验品这样的说法对于他心目中被视为长辈的人来说是一种亵渎,明弓的表情微微有些难堪,“我是想说,聂行的问题也许是可以解决的。”我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谢谢。”明弓有些意外似的看着我。“谢谢。”我重复刚才的话,“谢谢你用这样的话开解我。”尽管我心里明白,即使同为试验品,被施加的试验不一样,操作者不一样,使用的药物不一样,实验结果也会有所不同。但是听到他的这番话,我心里还是好受了很多。如果成为明弓所说的半人鱼,可以自如地穿行在海洋和陆地之间,对于聂行来说未尝不是一条理想的出路。明弓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来,“谢什么?”微笑起来的明弓眼里带着一抹暖意,这又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面。这个人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开朗了许多,眉梢眼角都透着阳光般的气息,让靠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起来。或许这种显而易见的好心情跟即将见面的某个人密切相关。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有些尴尬,还有些……不知所措。也许需要道谢的地方实在太多,一句谢谢太过单薄,什么也表达不了。我冲着他笑了笑,最终什么也没说。“走吧。”明弓在我肩上轻轻拍了拍,“牙牙在等着了。”狼牙已经在门卫那里做了登记,我们跟着他走进小区,沿着别墅之间安静的人行道一直走向最靠近海边的那幢房子。这幢红瓦白墙的房子和其他的别墅明显的拉开了距离,院子周围的几株梧桐树都已经长到了接近屋顶的高度,门前的庭院一片荫凉。种满了木绣球的花圃从别墅的台阶两侧一直延伸到了屋后,一丛丛盛开的木绣球像是给这座精巧的房子又添加了一道精致的白色花边。一只毛色灰黄的异国短毛猫正蜷缩在花丛下午睡,被我们的脚步声惊动,很不情愿地爬了起来,懒洋洋地迈着步子朝屋后走去。海潮的声音近在耳边,风里还夹杂着海滩上游客们的嬉闹,可是站在这幢房子前面,我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还没等我们走上台阶,房门就被打开了,身材窈窕的绝色女郎出现在了房门口。半人鱼海伦站在门口,还是记忆中令人不忍直视的美丽。当她不出声的时候,那双令人眩晕的冰蓝色的眼睛里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略显忧郁的安静。几乎是脆弱的神色,无比动人。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也是第二次生出惊艳的感觉。我怀疑她的美丽足以让看到她的人每一次都生出惊艳的感觉来。海伦静静地打量了我们一会儿,侧过身,用一种怏怏不乐的语气说:“我妈妈说请你们进来坐。”明弓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带着我和狼牙走上了台阶。在面对海伦的时候,他的神色又恢复了以往那种面具似的漫不经心,不久之前才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轻松的微笑都不见了。我不知该把这种转变归结为掩饰,还是……紧张。明弓也会紧张,这个结论几乎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然而书里也都是这么说的,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因为想把自己最为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年轻的小伙子们都会感觉紧张。察觉自己在明弓的感情问题上溜号的时候,我们已经跟着海伦身后穿过了走廊。餐厅的后门敞开着,外面是一个宽敞的露台,露台上方的遮阳棚已经打开,一位年轻的女士正坐在露台上喝茶,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冲着我们露出了微笑。“殷阿姨,好久不见。”狼牙立刻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你看上去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呀,还和我们那年见面的时候一个样。”“阿姨。”明弓的态度则要客气得多,我怀疑他是因为有美女在场的缘故才别有用心的这么拘谨。“牙牙,明弓,好久不见了。”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流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是陈小姐?”“您好,我是陈遥。”我很难想象她是海伦的母亲。如果不是听到狼牙和明弓喊她阿姨,我会觉得这有可能是海伦同族的姐姐。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黑色,五官轮廓和海伦十分相似,看起来更加温柔沉静,缺乏海伦那种耀眼的颜色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感。“都坐吧。”她侧过头对海伦说:“还有一分钟,你先把我泡的花果茶拿过来。”海伦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厨房。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明弓,他的视线果然追随着海伦的身影走了出去。片刻之后,海伦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放着透明的玻璃茶壶,新鲜的水果和花卉在浅红色的茶水里上下沉浮,仅仅看着已经有种愉悦的感觉。殷女士一边替我们倒茶,一边笑着说:“我们最近在学着做饼干,不过手艺不好,你们不要嫌弃啊。尤其是牙牙,早知道你也要来我说什么也要留着材料让你做的。”站在旁边的海伦也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拽了拽狼牙的袖子,“做蓝莓饼干的时候黄油到底要不要打发?”狼牙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什么蓝莓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