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儿呢,彻儿怎么样?”
骊欢盯着男人满脸的关切之色,眼皮酸胀难当,喉咙有团炽火堵着,费力地支起胳膊询问:“我记得彻儿受伤了,还有安姐姐和长忠大哥,她们如何了?”
小臂哆嗦着撑不住身子,眼瞧要脱力地栽回床褥,男人的臂膀轻轻揽过她的背脊,手执玉兰瓷杯递到她唇边,温声道:“她们都活着,你身上高热才退下,得好生歇着,先别想那么多。”
骊欢润了润嗓子,眼神清明几分,昂脸看楚慕道:“我不放心,我要去陪彻儿,他流了很多血。”
楚慕满眼心疼,知骊欢没法一人安心静养,只得答应:“好,我这就带你过去见彻儿。”
雪后初晴,屋外头寒气愈发深重。
四处飞阁廊檐悬着一排排晶莹剔透的冰锥,苍薄的日色俯照其上,似清莹莹的珠玉帘子折射出缤纷的光泽,煞是好看。
骊欢走在廊道中,抬眸扫视几眼,忽地一道拇指粗细的冰锥“咔嚓”断裂,叮铃当啷地摔成一滩碎冰。
她如惊弓之鸟步子一颤,身畔男人立时扶住她的腰肢,隔着暖裘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脊,又体贴地为她系紧暖裘的带子。
一路无言,将将踏进骊彻的寝阁,便有一大群太医侧目望过来。众人搁下医书俯身跪拜,声音沙哑、面目疲倦不堪,俨然劳神许久的模样。
骊欢心头“咯噔”一跳,上回楚慕在长云营重伤回宫,身边也是围了这样一大群太医。
“彻儿伤得很重?围这么多大夫?”
骊欢声音低低软软的,很是胆怯。
楚慕自然避重就轻,捋了捋她鬓边散乱的发丝,温柔道:“我怕你挂念他,将随行的太医全调过来了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骊欢将信将疑,扶门走进内室,一股苦药味儿冲鼻而来。
窗槛长几旁站着两名摆弄药箱的大夫,正准备为骊彻施针;床尾站着两名垂手侍立的婢女,惶惶不安地冲她屈膝行礼,请安声压得极低,似是担忧吵醒床褥中昏睡的小孩子。
骊欢蹙了蹙眉,拢袖坐到床榻边儿,眸中热泪翻滚。
小孩子面色青灰、双目凹陷,小手交叠在腹前冰冰凉凉似没有半分活气;不过一日工夫,整个人陷在床榻里消瘦了一大圈。
骊欢咬牙逼回嗓眼的低泣,小心地掀开被角,见小孩子肩头的伤口包扎了厚厚的纱布,这才稍微宽心。
“初初,彻儿需要静养。”
楚慕蹲下身,指腹轻轻擦拭骊欢眼睫沾染的泪珠,放软声音道:“咱们先出去罢,若彻儿醒来,见你为他担心的落了泪,他也会难过的对不对?”
骊欢纤长的睫羽随他游走的指腹微微颤动,听他哄劝小姑娘似的,不禁掀眸看他,眸底似有粼粼清波倒映他隽雅的身影。
楚慕微微一愣,便见骊欢抬手抚摸他的面庞,动作颤悠悠地似含露花蕊上驻足的灵蝶扇动着翅膀,缱绻温柔;细腻的指尖触及他面颊的一瞬,又骤然醒神般缩回去,略有些躲闪地挪开目光。
“初初——”
这一霎动情足以令楚慕心头惊涛骇浪,男人僵直背脊,定定地望着骊欢,恨不得掰回骊欢的下巴颏儿逼她直视自己,又怕惊动了她,竟笨拙地不知该说什么。
骊欢抿抿唇,极快掩去眸中异色,声音又归于疏离冷淡,却藏不住的体贴:“多谢你救了我,你连番奔波,脸色也很疲惫,先出去用盏暖茶罢,我想再看彻儿两眼。”
楚慕眼底亮光剧烈闪烁,忙抓住骊欢的双手,体察骊欢指尖瑟缩,便按捺着喜意松开手,唇畔噙起的笑容一时有些局促:“好好,那我先出去,你陪彻儿再说几句话……别怕有坏人来,我在外头等你,我就在外头守着你。”
他说着起身离开,步伐都轻快许多。
哪知未及半刻钟工夫,他坐到桌边抿一口茶,里头虚掩的门扉被人“哐当”一声重重推开。
骊欢满面寒霜地走到跟前,没等他缓过神,扬手“啪”地一巴掌抽到他脸上。
“……”
楚慕懵住,偏回脸慢慢看向骊欢。
骊欢身子虚乏得紧,豁尽全力的一耳光甚至不能令他觉出丁点疼痛;可那杏眸中乌沉沉的憎恨和毫不作假的愤懑,还是令他半张脸火辣作疼,脊柱窜起一阵砭骨的寒意,一径冷到心尖儿上。
“又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楚慕玉面僵硬,声音讷讷。见骊欢呼吸不畅便起身相扶,又被骊欢奋力一把推开:“不要碰我,你这个畜生!”
“你为何骗我,为何不告诉我飞镖上有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