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曾经告诉过我,在他到这一带拜访时,人们因为他是德&iddot;拉波尔的后代而不愿与他接触。如今我发现自己也因为类似的原因遭到了当地人的轻微排斥,直到我说服这些农民自己对这份祖产几乎一无所知,他们对我的态度才有所好转。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不喜欢我,对我还是一副阴沉的面孔,所以我只好依靠诺里斯在其间周旋,才搜集到了大多数村民间口耳相传的故事。当地人不肯原谅我,大概是由于我来这里竟是要重建一个让他们万分痛恨的象征,因为在他们眼里,不管这种说法合理与否,艾格塞姆修道院就是一个恶魔与狼人出没的凶宅。
我把诺里斯帮忙搜集的种种传说拼凑在一起,又根据几位专家对这处遗迹的考察意见进行补充,由此做出推论,艾格塞姆修道院建在一处史前神庙的遗址上,那座神庙一定是与史前巨石阵同时期的德鲁伊教或前德鲁伊教的庙宇。几乎无人怀疑这里曾经举办过某些无法言传的仪式庆典,还有令人不快的传言说,这些仪式后来又被移入罗马人引进的库伯勒崇拜的仪式之中。在修道院的地下室底层,还能看到诸如&ldo;div……ops……agnaat……&rdo;之类的铭文,它们毫无疑问是大母神玛格那玛特的标记,罗马时期曾经一度禁止市民对她进行神秘崇拜,但禁令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安彻斯特曾是奥古斯都第三军团的营地,这里的很多遗迹都能证实这一点。据说库伯勒的神庙曾经繁盛一时,崇拜者们应一位弗里吉亚祭司的邀请,蜂拥至此举行不可言说的仪式。传说中提到,神庙里狂欢纵欲的秘密祭神仪式并没有因为古老宗教的衰落而终结,信徒们后来虽然改变了信仰对象,但在祭祀仪式上却没有发生实质变化。类似的事情传说中还提到,祭神仪式并没有随罗马势力一同消亡,一些撒克逊人在神庙遗址上添砖加瓦,这才形成了这座建筑后来一直保有的基本轮廓。也是这些撒克逊人,他们将这座神庙打造成了一个教派的中心,七国时代中有一半的时间人们都对这个教派心存畏惧。大约在公元一千年,一本编年史里提及了这个地方。当时它是座十分坚固的石筑修道院,里面住着一个古怪又强大的修道会。由于民众对此地心怀畏惧,修道院四周的大片园地根本无需修筑围墙来防范外人进入。在诺曼征服发生后,这里定然衰落过一段时间,这从后来1261年亨利三世将此地赐予我的祖先吉尔伯特&iddot;德&iddot;拉波尔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即可看出。但随着诺曼征服而来的丹麦人,从来没能将盘踞在这座修道院里的势力彻底摧毁。
我的家族在此之前没有任何恶行被记载下来,但在那之后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1307年,一部编年史中提到一位德&iddot;拉波尔家族的人,说他&ldo;受到了上帝的诅咒&rdo;,与此同时,民间传说里却只提到这座在古老庙宇和修道院的基础上修建起来的城堡十分邪恶,以及人们对它近乎疯狂的畏惧之情,此外什么也没有说。所有传说中描述得最可怕的,要数人们围坐在炉火边时讲出来的故事,尤其是伴着讲述者那模糊不清的暧昧说辞,还有听众们因为恐怖的内容陷入沉默,故事听起来就更加令人毛骨悚然。这些故事将我的祖先们说成是世世代代的恶魔家族,在他们面前,吉尔&iddot;德勒兹和萨德侯爵只能算是彻头彻尾的新手。故事中还压低声音暗示,历经几代人一直时有发生的村民失踪事件,该由我的祖先们为此负责。
在这些传说中,最坏的人物明显是那些男爵以及他们的本位继承人,至少大多数传说都与他们相关。传说中提到,如果哪位继承人表现出一些更加健康正常的倾向,他就会早早地因为不明原因死去,好给另一位具有更加典型的家族气质的后代让位。这个家族内部似乎存在一个教团,教团由这座房子的主人担任主持,有时还会仅向家族中少数几个人开放。教团存续的根基显然在于成员的气质而非血统,因为有几位嫁入这个家族的人也加入了教团。来自康沃尔郡的玛格丽特&iddot;特雷弗小姐就是其中之一,她嫁给了男爵五世的次子戈弗雷。她的恶名传遍乡间,是孩童们最害怕的灾星。直到今天,在靠近威尔士边界的地区还能听到一首特别可怕的古老歌谣,里面就提及了这位女魔头。还有一个人的故事也同样通过歌谣的方式流传了下来,不过内容有所不同,这是关于德&iddot;拉波尔家的玛丽小姐的骇人故事,她在嫁给谢斯菲尔德伯爵后不久,就被伯爵和他母亲联手杀死了。这两名杀人犯向牧师忏悔了他们不敢对世人言明的内情,双双得到了赦免与祝福。
这些传说与歌谣就像典型的民间故事一样,充满了幼稚的迷信,但还是让我感到十分厌恶。它们流传了如此之久,编排了我们家族一脉如此之多的祖先,这真是太令人恼火了。关于我们家族有怪异习惯的污名,还让我十分不快地联想到了自己一位直系亲属的丑闻。那是我的堂兄弟,来自卡法克斯的伦道夫&iddot;德拉普尔,他从墨西哥战争中回来后一直和黑人走得很近,最后成了一位伏都教教士。
还有一些内容相对来说含糊不明的故事,它们对我造成的困扰要小一些。这些故事里讲到石灰岩悬崖下方饱受狂风侵袭的荒凉山谷会传出哀嚎痛哭的声音;讲到墓园在春雨过后会发出恶臭;讲到约翰&iddot;克拉夫爵士的马在晚上经过一片孤寂的田野时,一脚踩上了一个不断挣扎、还发出尖叫的白色东西;还讲到一个仆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修道院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后发了疯。这都是些陈腐老套的鬼故事,而我当时是个立场鲜明的怀疑论者。那些关于失踪农民的叙述应该予以更多关注,但考虑到中世纪的风俗,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那是个好奇心会害死人的年代,不止一个人因此丢了脑袋,首级就悬挂在艾格塞姆修道院附近那些如今已经了无遗迹的堡垒上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