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毫无预兆,可是救命关头每一刻都分外珍贵。话音刚落,只见他突然揉身而上,马鞭飞速甩向那匹疯马,然后借力越向马背!疯马意识到了危险,猛地发出嘶鸣,仰头嚎叫,想要甩脱勒住自己脖子的罪魁!袁兆下了死力按住它的脖颈,马匹激烈挣扎,飞驰的速度更快,带动着车厢不停震动!狭窄的路上,马背上的人仿佛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危险。“别管我了,袁兆。”颠簸中,清懿的声音勉强镇静下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有谁能让你这样的人以身犯险,去叫人救我。”疾风略过耳畔,混乱中,清懿好像听到他低喘中夹杂着一声轻笑。“我这样的人?我甚么样的人?”这句话轻得像错觉,没等人回答,他周身突然暴起凛然的气势——“眼睛闭上。”说时迟那时快,袁兆抓住片刻的空隙,从腰间抽出匕首,狠狠刺去!马没来得及发出悲鸣,“轰”的一声倒了下去……血液喷涌而出,撒在泥土里。溅了几滴在他白色的衣摆上,显出诡异的血腥美感。时间凝滞了半晌,随着疯马的死亡,车厢却被惯性拖拽着往侧边甩去!清懿撞在车壁上,五脏六腑都痛得厉害,一时间都失去了声音。等的就是这一刻!“把手给我!”清懿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梦中握着白玉的那双手。她坚持了太久,快疼得神志不清,骨头也不知撞断了几根,使出浑身解数才堪堪抬了抬手指。她自嘲地想,也许他以为她宁可去死也不愿信他。哪有这样的事?恩恩怨怨,没有大过性命去的。她从来明白这个理儿,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本钱。一瞬间塞满无数思绪,也许就是昏厥的前兆。她实在没有半点力气,眼睁睁看着那只救命的手伸出又缩回,她闭了闭眼睛,心沉了下去,有些放任自己的意识涣散。“袁兆……”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却细如蚊呐。“砰”!突然间,车门从外面被蛮力扯开,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光线争先恐后挤进狭小的空间里,清懿睁不开眼!一只手探过来,猛地将她拽了出去!同一瞬间,空荡的车厢终于止不住坠势,落进崖底,发生令人战栗的碎裂声响。这混沌的时间里,清懿感知到自己落入一个怀抱,鼻尖是浓重的血腥味。袁兆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任由它鲜血淋漓,一滴一滴落入泥土里。白衣早就血迹斑斑,一贯清风朗月似的公子此刻却显得落拓不羁。清懿疼得发不出声音,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袁兆脸上被溅到的鲜血,有点想问他是不是受伤了。最后只重复了一句:“袁兆……”剩下的说不出来,咽在喉咙里。他没有看她,只是抱着人走远。有声音淡淡的,被风一吹就散落。“我在。”作者有话说:好久不见呜呜呜!总算找回了手感!我觉得我又行了!谢谢可爱的你们!救兵◎姐妹俩更新了◎出门时天色尚好,也正是瞅准了气象才决议有此一行,如今却听得隐隐雷鸣,乌黑浓墨似的层云翻卷而来。“怎会毫无踪迹?那野马畜生便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几百里地去,左不过这一条道,还能往哪处跑?”翠烟心里急似火烤,顾不得平日里的姿态,指着一干家丁喝骂道,“继续往前找,周边那一片林子都去搜,你们敢躲懒畏难耽搁事,害得姑娘有三长两短,我绝不与你们干休!”一干人战战兢兢互相对视,又领命去了。她虽火冒三丈,心里却仍有成算。这件事从头至尾都透露着古怪。其一,大户人家拉车的马都是特意挑拣的温驯上等品,为求夫人小姐坐得安稳,这些马儿都是资历深厚的马夫训导后才上路的。平日里莫说是疯跑,便是奔驰得略快些都是不能的。方才虽有几个泼皮推推搡搡,却也不至于让马儿发疯。除非是哪个坏心眼子刻意弄鬼。其二,这条道一路直通,几条侧路也并非偏僻所在,顺着马车痕迹一路追踪,总有寻到根据的。再者,自那疯马跑远到他们启程追,了不起一炷香的功夫,怎么这一干青壮大半个时辰也找不到人影?!翠烟料定这件事有猫腻,心里不免更焦灼。好在她早早安排了人往城里去,算算时辰也应当有回信了啊?翠烟皱着眉头张望,来时的道路上却没有熟悉的踪影,只余天边浓黑层云遮挡了熹微阳光,仿佛山雨欲来。——倒不是回去报信的家丁躲懒,他们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关系主家性命的事上耽搁。一干人按翠烟的吩咐,一拨去府里给彩袖他们报信,一拨人去找大少爷。一拨人去护城司,甭管找着哪个主事的,快些搬救兵来。可也不知是甚么霉运,去衙门找少爷的被告知曲思行应召进宫了,没法传话,便是传了话,一来二去也不知耗费多少功夫。去护城司的倒是找着了管事的小头领,却偏偏派不出人来。家丁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求道:“我家姑娘是曲侍郎的嫡长女,哥哥是翰林院编修,姑母是平国公府二奶奶,不是没来头的,还请大人帮帮忙,真有了意外那就不知怎么样了!”听得他们的来龙去脉,小头领心下也害怕,却也没法子,面露为难道:“并非我不相帮,只是偏不凑巧,项丞府上也有位小姐失踪了,就在一个时辰前,我们所有的护卫全都被调去城外的枫林庄搜山了。”家丁:“难道一个也没留下?!”“正是。”头领更为难了,吞吞吐吐道:“此番是项府大夫人亲来调的人,还带着项丞的私令……唉,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虽混了个小官,哪里又敢跟他们叫板。”家丁急得拍大腿,长叹一声:“我家姑娘生死不明,这下怎生是好?!”小头领也不敢担责,犹豫道:“不如你去国公府找你家那位夫人,她们内宅人的本事可不比外头的老爷小。咱们京里扔个砖头都能砸到个不大不小的官,男人们官场相见只能以官位次序论高低,你就是求到你家老爷头上他也没法子同项丞讨人,倒不如换条路。”“那多谢大人了。”家丁这会子也顾不上可行不可行,急病乱投医似的往国公府去了。另一拨家去报信的倒是顺利,只是当家的男人们均不在府中,留下的陈氏对外宣称抱病,从此不露面,众人知道她是不中用的,只往流风院将此事禀报彩袖。彩袖平日里是气性大的,原先天塌了有主子顶着,这回连翠烟也不在,一听这消息她也慌了神,茉白那几个小丫头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彩袖急问家丁:“碧儿那头可使人去报信了?姐儿原就是去织锦堂,许是到了也未可知?!”“翠烟姑奶奶早便分了几拨人报信去了,碧儿姑娘也正往府里赶呢!姑娘当务之急是想个法子唤些人去城外帮忙!”“该死该死,李贵这节骨眼上偏生家去了!”家丁:“来不及叫上李管事了!”她们这群姑娘虽然见过一些世面,可也只限于内宅屋檐下。跟着两个姐儿一块长大,养得同小姐也差不离,哪里经历过这种大事。彩袖强压着狂跳的心脏,她不敢再慌乱,这一屋子小姑娘都指着她呢:“快,把家中现有的人手都叫上,年轻的小子,做粗活有力气的婆子都要!城外乱,姑娘们留在家里等消息!”茉白红着眼眶急道:“彩袖姐姐,我也去!”绿娆连做饭的围兜还没来得及拆,手里拿着锅铲也忘了放:“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