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汤虽压着眼神,可那长眉还是挑起来了,陈阿娇一下从中看出那隐约的嘲讽。
她的表情顿时冷凝了,端着那一杯鸩酒,很想直接给张汤灌进去,将他这嘴巴给毒哑了!
这惹人讨厌的死人脸!
&ldo;哼,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你若是执意这样,我也无所谓。就这样说定了,张大人能者多劳,我就不为此多费脑筋了。&rdo;陈阿娇乐得逍遥,左右都已经是走投无路,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信张汤一回。
张汤没有想到她如此轻易地就将事情放给自己,反而怀疑地看着她。
她道:&ldo;我以前听说,张汤大人您说过一句话,您不审他,他就没罪,您一审他,他定然有罪‐‐以前我不信,今日我信了,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do;
她终究还是介意自己头上的罪名的,此刻拿来讽刺张汤,让他不痛快,这样自己才痛快。
她正踩到张汤痛脚,张汤脸上表情一变,手指握紧,过了很久,竟然抬头,朝着陈阿娇一笑:&ldo;谢娘娘夸奖。&rdo;
陈阿娇恨恨一拂袖,不想再与此人多言,单刀直入:&ldo;你准备怎么把我弄出去?&rdo;
&ldo;卫皇后送来鸩酒,您假装喝了假死,后面的自然有人来处理,最坏也就是等下葬的那一天,再从陵寝里挖出来而已。&rdo;轻描淡写地将&ldo;挖出来&rdo;三个字重读了一下,张汤那眼皮子一抬,恰好看到陈阿娇嘴角抽搐的一瞬间,心下竟然觉得好笑起来。
陈阿娇咬牙:&ldo;张大人,怕是本宫还没等到下葬的时候就已经饿死了吧?更何况皇家墓葬,你说挖就挖吗?&rdo;
&ldo;娘娘多虑,您已是废后,葬不到真正的皇陵里面的。&rdo;
陈阿娇:&ldo;……&rdo;
尼玛的张汤你是泼冷水小能手吧?
陈阿娇抚额,&ldo;反正本宫不要被饿死,我会葬到哪里?&rdo;
&ldo;你可以传遗言,说想葬在灞陵……或者是其他地方,因为灞陵有宗庙,下葬会比较快,大概比较符合娘娘您的标准。&rdo;张汤依旧波澜不惊地说着。
陈阿娇已经想一板砖抡死他了。罢了,张汤本来就掌管刑狱,身上杀伐气重,要这样一个官员体会她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宫中谈自己后世的感觉,实在不现实,所以她还是忍了吧!
&ldo;既然张汤大人心中早有打算,便依你之计行事。&rdo;
陈阿娇低头看着手中这一尊毒酒,这哪里是毒酒,分明是苦果所酿的苦酒。
陈阿娇端起来,双袖一遮,仰起了脖子。
张汤大骇,伸手去拉她广袖,&ldo;娘娘你干什么‐‐&rdo;
戛然而止。
陈阿娇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ldo;张大人?&rdo;
酒呢?
张汤发愣。
陈阿娇大笑,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尊,&ldo;啧,张大人莫不是以为我想不开,真的喝了这酒了吧?&rdo;
张汤脸色铁青,抿着唇没说话,眼尖地瞥见了陈阿娇的袖子湿了一块,谁说陈皇后骄纵蛮横愚笨不堪?这满脑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整人的鬼点子……
陈阿娇也不再多言,&ldo;后面的,便麻烦张大人了,时间不多,卫子夫明日便要派人来看。&rdo;
她说罢,手一松,让那酒尊自然滑落,自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张汤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只觉得那场景诡异得让自己头皮发麻‐‐陈阿娇的确是倒下了,只是她大概是因为怕自己摔得太疼,所以倒下的时候姿势格外古怪,怎么看怎么不对。
张汤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古来最难还的,就是这人情债,幸好自己也只欠这一笔,还完了就忘了吧。
他刚刚转身,背后已经躺倒装死的陈阿娇冷不丁幽幽冒出来一句:&ldo;张大人,你记得把计划告诉我侍女旦白,别让她把眼睛哭红了。另外……如果宫中没有接应的人手,还是可以找馆陶公主,我下葬若遇到困难,她不会不管。&rdo;
张汤转身一看,陈阿娇睁开眼睛,还是躺在那里,对他说话,见他转身来看她,她又不知道为什么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接着闭眼,继续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