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这三个字极其敏感,当下回转身看主父偃,却见主父偃已经将竹简倒转回来,看了一眼,又回头去书架上翻找。
&ldo;先生在找什么?&rdo;她问道。
主父偃头也不回答道:&ldo;找上篇啊。&rdo;
那一瞬间,陈阿娇浑身都发冷了,她心一沉,站在原地,像是僵硬了一般,良久凝重地一挥手,广袖一扬,却是对门边的李氏道:&ldo;安胎药先热着,我随后便来。&rdo;
李氏惊诧,可是感觉陈阿娇方才那手势带着威压,凝重极了,甚至透出几分肃杀之意,她不敢多言,直接退了下去。
主父偃倒是惊讶,&ldo;夫人,您怎么了?&rdo;
陈阿娇走上前来,从第一格书架开始翻找竹简,看一封丢一封在地上,嘴上却平直道:&ldo;你方才说推恩令只有下篇?&rdo;
&ldo;对啊,这推恩令倒是个好法子,不过前面缺了些,粗粗看上去的时候是对的,可是仔细一思考文义不是很通达……&rdo;
主父偃听到了无数竹简被扔在地上的声音,却是陈阿娇粉面含煞,一卷一卷翻找,他愣了:&ldo;您是‐‐&rdo;
陈阿娇却沉声道:&ldo;找。&rdo;
找推恩令的上篇,她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第三十六章评估【二更】
当初从东方朔那里搬来这一堆竹简的时候,陈阿娇推恩令根本没有多重视,对推恩令自己不是很感兴趣,她看的只是用人之道,可是方才主父偃却说这推恩令只有下篇。
上篇在哪里,
东方朔啊东方朔,难道此人食言,将那三千竹简给了自己,却偏偏扣下了推恩令上篇,可是单独扣下这上篇有什么用,
陈阿娇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却还不敢肯定东方朔是将东西扣下,于是便在这书架上翻找,可是翻了一半了也没有结果。
她脸色越来越冷,一地都是竹简,后来反而是主父偃看不过去,一摸鼻子,开始将地上的竹简归拢到一边,可是陈阿娇丢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干脆就随便坐在一边捡了一卷又看起来。
虽则妖言惑众,可若是深究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歪理也是理。
主父偃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这句话来,再看这竹简的时候,就更觉得复杂了。
其实并非看不进这所谓的&ldo;妖言惑众&rdo;,而是这立论的东方朔太过惊才绝艳,让主父偃有一种自愧弗如的感觉,那是一种精神与灵魂上的交战,让他彻夜难眠,昨日在陈阿娇这里看了那一卷帝王之术回去之后,竟然一整夜都在想,今日早早地不受自己控制地就来了,可是坐了下来又觉得自己不该来,这是一种出奇的矛盾。
一方面是对东方朔此人的赞赏,一方面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负以及自卑。
正如陈阿娇所言,他既自负,又自卑,有时候自轻自贱,有时候又孤高冷傲,他是主父偃,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就是他自己也很少看懂自己,不过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复杂的心情。
他一面鄙夷着自己,一面鄙夷着东方朔,看东方朔的竹简,却要在自己心中思考有没有比东方朔之言论更妥当的方法。
这已经是一种宿命的竞争了。
自命不凡又颇有才干之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读着那一字一句,字字推敲琢磨,可是过了许久忽然觉得身周安静了下来,那竹简坠地的声音忽然之间没有了,世界清静下来,主父偃又看了竹简上的字一眼,头虽然抬起来,目光却还黏在竹简上,最后才将目光转向陈阿娇,&ldo;找到了?&rdo;
视线之中,陈阿娇手里握着一卷竹简,已经推开了,就那样僵立在原地,似乎浑身都是紧绷的,有一种森然的感觉,看着她这样,很容易让人以为她是终于找到了推恩令的上篇,只不过这已经是最后一卷竹简了。
在主父偃疑惑的注视之下,陈阿娇的手缓缓地松开,她的手指很漂亮,从来没做过什么重活,没有一点茧皮,也很少有褶皱,如玉纤细,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那逐渐落了地,在陈阿娇沉静而深暗的目光之下。
&ldo;啪嗒。&rdo;
声音不是很响,可是竹片的音质很特别,落下去的时候似脆非脆,似哑不哑,却让人心神一颤。
陈阿娇侧对着主父偃,视线向前方抬起几分,却将双手都笼进袖中握在一起,手指与手指叠着,却觉得有些冰冷,&ldo;没有。&rdo;
只有两个字,听不出喜怒来。
她说,没有。
主父偃不明白,&ldo;没有?虽然说上篇很重要,不过没有有什么好奇怪的吗?&rdo;
没有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不过‐‐那要看上篇在什么地方。
淮南王为什么会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