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我陪你去?”温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正试着把婚纱收进行李箱里。明天下午重返马尔代夫的飞机,再不收拾,时间上真就来不及。
裙摆太蓬松,雪白的珠纱又总是到处乱飞。这头才塞进去,那边又弹起来。这项浩大的工程耗时且耗力,热得温梦两颊发红,出了一身汗。
廖维鸣才找到他需要的东西,刚刚从卧室里出来。他听见了她的问题,回了一句“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说完放下手里的纸张,走过来扶住箱子,用力往下一压,示意温梦拉上拉链。
刺啦——
拉链被一寸寸合上,箱子被廖维鸣随手立了起来。内容物填充得饱满,看着随时都要裂开,像个鼓鼓囊囊的大肚汉。
圆脑壳这只狗有点窝里横。
刚才它一点忙帮不上,这会儿倒是威风了。看见箱子被拉好,就绕着圈地叫唤。汪汪汪,誓要把这个怪物从家里赶出去才行。
瞧瞧,它多勇敢。
廖维鸣教育了小狗几句,对方依旧不肯听。男人只能抬起手,摁住圆脑壳头顶上的小黄毛,一通疯狂揉搓。这下才让它彻底败下阵来,闭嘴不叫了——圆脑壳自觉是一只美丽的小狗。而美丽的小狗是头可断、血可流,发型坚决不可丢的。
温梦看着一大一小没正形的样子,不禁笑起来“维鸣,你别光跟狗玩了。快点走吧,省得错过预约的时间。”
廖维鸣探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留下一个灼热的吻“晚不了,放心。”
温梦继续嘱咐他“看完了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复查结果。”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能信任我一回?”廖维鸣故意拉出长声,走到玄关换了鞋,大咧咧准备出门去。就凭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着就很有几分靠谱的意思。而温梦刚刚嘱咐那一顿,属实是她瞎操心。
温梦摇了摇头,站起身。目光扫过地面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什么——廖维鸣刚刚光顾着拉箱子,随手就遗落了一小叠纸。
“廖维鸣,你忘带你的病例了!”
半个小时后。
靠谱不过三秒钟的廖维鸣接受过温梦的批评教育,拿着那份失而复得的病例,老老实实地坐在了三院诊室的小木板凳上。
田大夫看过检测结果,又瞅了一眼气色红润的患者,把老花镜重新戴上去了“最近不怎么头疼了?”
“好多了。”
廖维鸣说的是实话。
压在心上这么多年的石头被搬开,诚然还是留下了些印子,但确实松快很多,让他最近不大发作了。
这兴许就是做一个诚实的人的好处。
心肝脾胃都是通透的,好也好的明白,坏也坏的明白。那些小心思、小诡计,都再不用藏着掖着,怕温梦知道真相后离他而去。
温梦是不会走的,这是她亲口说的。
她宽恕了他的罪。
越是美丽的诺言,听上去就越不可信。但是想一想北京离马尔代夫有多远吧,想一想温梦这样的性格,能做出请一周假的决定,能拒绝李彦诺的邀请——她是真的下了决心。
“抗焦虑的药可以试着停两个礼拜看看。”诊室里,田大夫说,“要是感觉不好,就再来看门诊。”
廖维鸣点了下头,起身帮忙拍了一下依旧不那么听话的打印机。
他觉得自己快要好了,虽然偶尔还是会有黑的影子爬起。
比如画展开幕的前一晚,廖维鸣因为隔天要早上三点起床的缘故,没有在家里过夜,而是直接住在了画室里。
逼仄的空间、陈旧的回忆。一些聒噪不安的情绪翻滚起来,让他迟迟无法入睡。
廖维鸣在沙发上翻过身,面冲向林立的画布。在黑暗中,他看到了《奇迹》和《未来》在发光,看见一切在马尔代夫的蔚蓝海上展开。
那里就是福地,是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