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榻边的九娘悄然低下了头,皇后娘娘是在意指归州地缘偏僻,又离京甚远,敏美人的出身很容易糊弄。
汤汤水水地养着,小雀儿小脸圆润了不少。李安好瞧着她那可爱样儿,不禁露笑:“既然敏美人有问题,那你就替本宫找个人盯紧她。”年前九娘和小雀儿是怎么来到她身边的,那场景犹在眼前。
不要怪她多心,皇上可是跟她说了,前内务府总管严浒在夕凉宫被杀,杀他的那个人很可能就藏在后宫里。
虽然严浒被杀的那日,后宫妃嫔都被她拘在坤宁宫。但皇上那并不能断定严浒被杀的准确时点,只能框出一个范围。
而她传唤妃嫔的时点,又恰好就在那范围之内,所以她们都有嫌疑。
“是,”小雀儿领命,脑子里已经在衡量地壬和地辛谁更合适了。
一曲《殇》,皇帝送走了恪王,来到跪着的徐博义跟前:“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如杂草般的灰白发诉尽了沧桑,徐博义看着趴在长几上再无动静的恪王,老泪纵横:“是我害了他,是我害苦了雅雯和雅琪,我是罪人,”他不该听信那人话送金去恪王府,俯身叩首,“罪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给臣个痛快。”
皇帝冷笑:“现任峡嘉道总兵闻川是谁的人?”
到了这般境地,徐博义已心死:“闻川是孝子,他母亲曾患有怪病,苗钏地祭司诊断,需天山之巅的雪莲花做药引。”
皇帝明白了:“靖文二十六年,先帝赏了杨嵊一品圣药,天山雪莲花。”
“闻川并不全是杨嵊的人,他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嗤鼻一笑,这于皇帝来说,已是不忠。
宫外,因着恪王府、徐府被圈围,各家门户紧闭,禁军统领褚锺,副统领曹魏亲领禁卫军布控全城,四方城门也早早关了。
勇毅侯在府里烦躁大骂,其夫人是一句都不敢顶。以前侯府与宁诚伯府虽然走得不近,可关系也不差,至少明面上很融洽。如今会冷淡至此,皆因去年那出事。
只平心而论,那事摆在谁家头上,都要气恨不已。况且宁诚伯府三姑娘后还成了皇后,更是声名不容有污,哪是几次道歉就能过得去的?
勇毅侯夫人也是悔得很:“宁诚伯府几天前就闭府谢绝来客了,想来是听着了什么风。”
若早知皇上看上李骏那闺女,她……她怎么都不会跟着钟氏做下那样的糊涂事,现在外她是头脸不敢露。六丫头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宁诚伯府飞出凤凰,她是一点好处不往娘家漏,白瞎了侯爷对她的那片慈父之心。
“你还有脸说,”至今勇毅侯都不敢相信老妻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颠倒黑白的事。
把宁诚伯府当泥捏,她也不用脑子想想宁诚伯府是什么来头?再没落,那也是跟过圣祖爷的开国勋贵。
“爹,”勇毅侯世子从外打听了消息回来,一脸凝重顾不得行礼就压着声音急道:“恪王死在了重华宫,两刻前,皇上招了宗人令琰老亲王、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进宫。”
勇毅侯闻言双目一敛,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着,皇上终于开始动手了。
荣亲王府里,听着信的荣亲王妃苏氏茳苑心一沉,手下一个用力就扯断了佛珠,急急起身,一脚踩着颗滚动的珠子跌趴在地上,似不知道疼一般又慌忙爬起,冲出佛堂。
“王爷……王爷……”
跑到前院紫英堂,见着孤身立于庭院中的人,东倒西歪地走过去噗通跪地,苏氏茳苑早已泪流满面:“王爷,妾身不求那无上富贵,只想与您白首到老。”
荣亲王虎目红了,在那块月牙玉印交出去时,他就知恪王没命活了,心里头庆幸,又更觉讽刺:“茳苑,本王已经放弃了。”
荣亲王妃惊愕得大睁双目,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喜极而泣,连声说不晚。
他们不是孤魂野鬼,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又了无牵挂。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上有家族门楣,下有满堂儿孙。行差踏错不怕,就怕明知是死路还不回头。
相比于荣亲王的庆幸,贤亲王在得信恪王已死后,心情就复杂了。皇帝还真是有些出乎他意料,拿谁开刀刃不好,偏偏是恪王,其一母同胞的兄长。
“王爷,”幕僚张仲柴没想到皇帝下手竟这般利落且不动声色,恪王没了。
坐在书案后太师椅上的贤亲王长吸一口气,右手拇指与食指来回捻动着,童嘉关的私兵势必要散去,他得给王府留条活路。
京里大街小巷空荡荡的,可即便如此依旧有禁军提着灯巡逻。丰和里弄宁诚伯府将仅留的两扇小门也给关了,居于丰和里弄的其他两户见此立时随之。
府里头,钱氏哄睡了宏哥儿,将其交给乳母,看了一眼盘腿坐在榻上的婆母,不禁叹气:“也不知道伯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有他在时,她没觉着什么;没他,遇着事府里就好像没有主心骨一样,连个上朝听风的人都无。
“出京办差哪有个定数,”老夫人眯虚着两眼,捻着佛珠:“你也把心放在肚子里。任它外头闹成什么样,只要咱们伯府不沾事儿,就关起门来安心过日子。”
钱氏瘪了瘪嘴没言语,她这不是怕变天吗?
恪王府外,唐逸幽看着手里的几张金票,蹙眉苦笑。这是恪王妃刚刚着人送来的,一万两金票只买一句准话,恪王是否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