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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页(第1页)

出了刑部,二人各自一顶小轿,一前一后的离开。孟浅雪只在门口恭送,遥望着初兰的轿子渐行渐远,眉头紧锁,眸中愈发复杂深邃起来,似是淡淡的含了些愤懑哀凉之色,垂在两侧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与顾卿尧自岔路分开,初兰直去了紫罗巷。因不愿过于张扬,她只如往常一般令轿子停在巷口。及至宅院拍了拍门,便有小厮紧着给开了门。才一进院,便见璞玉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她来了,脸上露了笑容,似是豁然松了一口气似的。待进了屋子,退了仆人,璞玉方是开口道:“没事了?”听他如此一问,初兰便知才去刑部的那人定是他无疑了,但还是开口问道:“你去刑部了?”璞玉点了点头,紧着又道:“我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初兰自责的道:“哪能!我给你惹麻烦是真。”璞玉浅浅的笑了笑,还未开口,初兰便接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昨儿夜里周大人来说的。”“她何时来的?”“大概三更天吧。”三更天?那应该是周萍送母皇回宫之后便来了这儿,若如此,难不成是母皇让她来问的?初兰忽又想起昨晚自己说无人作证之时,母皇似是深意的望了周萍一眼。想来是母皇怀疑当时她与璞玉在一起,却又不便当众说出璞玉其人,故而只做不知,事后再令周萍来问。只这样一想,心中又是一惊,若是让母皇知道昨日与自己在一起的并不是璞玉,只怕此事又没个完,连忙问道:“周大人都和你说什么了?又问你什么了?”璞玉见初兰一副焦急不安的模样,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仔细想了想昨晚的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了初兰,只道昨晚三更时分,他正睡着,小厮兴儿来报,说是周大人来了。他觉奇怪,便紧着起身相迎。周萍对他讲,说如今有一桩命案与公主有关,可又没个证人证实她当时人在何,现下正被禁在刑部,所以过来问问他。”“她问你了?你如何说的?”璞玉摇了摇头,似有有些疑惑的道:“她不曾问我,也没容我开口询问,只是说……”璞玉停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会儿,重复着昨晚的情景,“周大人只对我说,‘本官见公主言辞闪烁,似有隐衷,猜想公主当时或与公子在一起,只公主不便说出公子的身份,方才瞒了,若倘真如此,公子却也不必忌讳,明日一早到刑部直说了便可。倘或不是……那就恕本官叨扰了。’”璞玉说完望着初兰,只见她微微垂眸,沉默不语,若有所思。其实璞玉自己也觉得哪里奇怪,只却也说不出是什么地方。璞玉一时不能参悟,然初兰听完璞玉这话,却不需如何思量,便就听出其中微妙:她自己虽不管刑部事务,却也知这盘问证人的规矩,如何就能直把事情告诉了证人?自应当是直接询问璞玉当时是否与她在一起。周萍如此说,可不是明着引璞玉去给她作证吗?只是不知道周萍这种问法,是母皇的意思,还是周萍自己为保她而多了个心眼儿。初兰觉得多半是后者。母皇虽想保她,只这事儿明摆着不是她做的,母皇也就用不着费尽心思的给她作伪证。况且,于母皇来说,只怕更关心的并非这案子,反是她当时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想来或是周萍只怕担心她当时未必见了璞玉,故而才有此暗示,一方面救了她从刑部出去,另一方面也免了母皇的猜疑。倘是如此,周萍这次可真真是给自己平了一桩麻烦了。璞玉见初兰不说话,便就问道:“怎么?可是我做错什么了?”初兰道:“怎么会呢,我只在这儿自责呢,好端端的又将你扯到这糟事上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在刑部住上几日也没什么要紧。”璞玉给初兰端了杯热水,仍只淡笑着道:“你如今身怀六甲,住在那儿怎么能成?况你又是被冤枉的,我这也不算是‘包庇’。”初兰一笑,反过来打趣道:“你如何就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或我真是杀了人呢!”璞玉见初兰有心玩笑,便知这案子于她或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稍安了心,回道:“你若是能杀人,只怕这天下可就再没个好人了。”初兰听完,不假思索的道:“好人未必不会杀人,杀了人的也未必就不是好人了。”初兰这话原是随口说说,却不想璞玉却似是听进心里去了,若有所思的回道:“却也是……若是杀了个穷凶极恶的坏人,也能算是好人吧……想来……杀那冯锦玉的,恐也不是什么坏人了。”初兰听他这话音,奇道:“怎么?你认识冯锦玉?”璞玉神色一僵,回道:“谈不上认识,我原在同城时,他正是同城郡守。”璞玉顿了一下,又见初兰似是等着他说下去,便就又道,“他在同城口碑不太好,平日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做了不少恶事……”他说着,目光却有些不自然的闪躲,语毕也不看初兰,只随手端了手边的杯子,并不喝茶,只碰在手中打转。初兰并未在意璞玉的异样,心中暗想,她倒是听说过那冯锦玉曾做过几年的同城郡守,只那时还不曾与他相识。她原来只道这冯锦玉是个惯于钻营,阿谀奉承之辈,也听说他凭着一副好皮囊,四处献媚,勾引巴结上司,却不想竟也是个鱼肉百姓的祸害。及又想到自己这两年同他多少有过些来往,心中便觉愤愤。也罢,如今他人已经死了,也算是得了报应了。如此想着,便只将此人抛在脑后,随口与璞玉聊道:“你是同城人吗?我竟从没听你提过你的家乡呢。”谁知璞玉听了初兰这话却并未露甚轻松之色,反是愈发显得局促,低声回道:“不是,我家乡在穂阳。我来京城前,曾在同城待过……” 初兰见他极不自然的神色,心中便道:该死,他原在同城或也是流落青楼,如今自是不愿提起往事。初兰心中只骂自己怎的这般没眼色,紧着转了话题,忙道:“听人说穗阳可是有一道名菜来着,叫个什么来着?什么鱼?”璞玉此时脸上才复现了笑容,道:“梅水鱼。”初兰见他笑了,方才安心,接着话茬道:“是了,是了,梅水鱼。只不知你会不会做,我到如今却也没这个口福呢?” “我会是会,只这会儿却是做不得。”璞玉道。“怎么?”璞玉笑着娓娓道来:“这菜名取自流经穂阳南郊的一条小河,名叫梅水河的。这河的上游是一大片的梅子林,待到梅子成熟之际,纷纷掉落河中,经年下来,才出山谷的那一段河水便就有了淡淡的梅子味道。这梅水鱼实是只有这个段河域的才得做。要取这河中之鱼及这河中之水。这河里的鱼不但肉质肥美,且因终年吃那落在河中的梅子,烹出来自有一番别样滋味。烹制并不难,只如今咱们在京城,一无鱼,二无水,只让我哪里去给你做什么‘梅水鱼’呢。”初兰听了啧啧叹惜,她原是随口提来岔话的,可这会儿听璞玉说了这么多,却真是勾出她的馋虫来了,琢磨了一下,凑上前笑嘻嘻地道:“不如咱们买了上好的肥鱼,只往它嘴里塞上无数的梅子,再用梅子泡了清水,可也凑合吧。”璞玉听了噗嗤一笑,道:“真真亏你想得出来,这又如何一样,纵你怎样折腾,只怕也吃不出那个原味。”初兰拽着他不依,撒娇使姓的非要弄来试试,璞玉只笑,便就让人上街去买办东西。待到买了菜料回来,初兰觉得有趣,便就挽了袖子欲要亲自上阵。璞玉自是拦了,说她有孕在身,沾不得凉水。初兰眼巴巴的望着那鱼,道:“我不沾水,我只想喂这鱼吃梅子。”璞玉笑道:“你可还真准备喂它啊?这鱼是要开膛破肚的,倒不若直塞到肚子里,反正这肉质里是吃不出什么差别,也只落个梅子香罢了。”初兰扁了扁嘴,用手指杵了杵木盆中的鱼,似撒娇的道:“你看它嘴巴一张一合的,很想吃的样子,我只喂它吃几颗,好不好?”璞玉无奈,只笑着,“仔细它咬着你。”“怎么可能,从没听过鱼也会咬人的。”初兰说着就用手去抓那鱼,只那鱼还是活蹦乱跳的,初兰又从未做过这事儿,那鱼在她手中没扑腾两下,便就一蹦,摔到了地上,啪嗒、啪嗒的扭动着。初兰吓了一跳,两手滞在半空中,一副无措的模样望着璞玉,可怜兮兮的道:“这鱼还会飞……”璞玉一面被初兰这模样逗得乐不可支,一面抬手,给初兰擦去渐在脸上的水滴。初兰愣了片刻,自己也觉可笑,便也嘻嘻笑了。因初兰的“帮衬”,两人直忙了一日,做出来的鱼自是没有名菜的本色,只这做菜的过程倒也让两人的感情增进了不少。一日的欢笑,让初兰暂忘却了当前的烦恼,若不是记来顾倾尧早晨说父王或在担心的话,只怕真是舍不得走了。几近傍晚,初兰方从璞玉那里离开,璞玉若往常一样,送她到巷口,便就转身回去。璞玉初是要目送她上轿离开的,只初兰坚持先看着他回去才走,因她实受不了璞玉默默的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的场面,让她觉得自己甚是对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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