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兰怔住,一片混乱之后才似是回过神来,却又是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一说不出,被霍如烟这话惊呆了。霍如烟似是早就料到初兰会有这反应,索性直把这话挑明了,不紧不慢的道:“我认识林景皓的时候他就有这怪病了,说是自小就有的,发作起来便就是那个症状,浑身发热,疼痛难忍,严重的时候可真是生不如死。我会些医术,又对疑难杂症有兴趣,所以便与他结识了,一晃也有些年头了,到如今他仍是每月按时来找我吃药针灸。”说着又前一凑,冲初兰眨了下眼,戏谑的道:“我上次跟你说他离不开我,总来找我宽衣解带的可真不是唬你啊,是你自要往那方面去想,不干我的事。”初兰这会儿已是傻了,哪还管什么上次她说的话。林景皓……他……他有这病……她如何不知道?霍如烟收了戏谑的笑容,正色道:“你放心吧,这病虽不是一时便可根治的,但凭我现在的手段,倒可保他不至发病,没那些个痛苦。再依我的法子按时医治,若保五年之内不再发病,或可痊愈。”听到元衡的病,初兰才是有些回神儿,道:“你有把握?”霍如烟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道:“有。”初兰心下稍松一口气,可脸上凝重之色却是未减一分。霍如烟从旁看着,深叹了一口气,道:“所幸世子年幼,尚有医治之法,可得痊愈……”初兰慌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霍如烟面色凝重的道:“这病原是随着年龄增长愈发严重的,年幼之时最为易治,可若十岁之前未得医治……”初兰心中一凉,直凝着霍如烟,颤巍巍的道:“未得医治又得怎样?”霍如烟叹了口气,望着初兰,带了几分哀伤的道:“若是未得医治,病情日重,即便是之后得了救治,只怕,也活不过三十……”“嗯?”初兰嘴唇微抖,怔怔的望着霍如烟,就好像她的话是天外之音,她根本就听不懂似的。“林景皓今年……有二十八了吧……”霍如烟哀叹,抬眼去望初兰,只见她仿似一个被人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虽仍是直直的望着自己,眸中却是一片空洞,什么也没有了。123123、燕归巷,老地方。初兰仍由那老妇人迎至院内,推开门,林景皓便立在她面前,无了往日的淡定从容,目光中竟是带了几分局促。初兰默默无言直视着林景皓,这让他愈发有些无措,眼神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开口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这病是会遗传的。”得了他的亲口承认,最后一丝期望也化为泡影,初兰只觉身上一下子失了力气,双腿有些发软。林景皓紧接着道:“我若早知道……”“早知道便怎样?”初兰逼视着林景皓,道,“若是早知道,你就会放过我吗?若是早知道,你就不会来招惹我吗?”林景皓语滞,无言以对。初兰眸中渐显泪光,声音颤抖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最能说的吗?肚子里千万条甜言蜜语等着我,现在怎么不说了!你心虚了?是不是?您根本就是有预谋的是不是?你是故意接近父王,故意接近我,瞒了你的病处心积虑的做了我的驸马来害我!是不是!”林景皓急道:“不是!兰儿,我从没想过要害你!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当日为了仕途,我的确是刻意接近父王,但最初却是绝没攀附做驸马的心思。只是……”林景皓声音渐弱,面露愧色的道,“只是后来我这病一日重似一日……我以为自己时日无多了,才是起了心,顺水推舟承了父王的意……”这些话不用林景皓表白,初兰自知道他当初愿做驸马大抵就是为了仕途,这会儿听他直言不讳的说出口,也未觉如何震惊受挫,只那一句“时日无多”,却是真真要了她的命去,一下子就落下泪来。林景皓只当初兰是为自己的蓄意攀附而恼恨伤心,急着解释道:“我那些心思全都是遇到你之前,我发誓,与你成亲之后,我从没动过半分利用你的心思,我是真心实意的爱你。”初兰哭道,“真心实意……你口口生生说什么真心实意,可你对我到底是怎么个真心实意的?你拍着胸脯想想,你到底有多少的心事瞒着我?日夜相对,你眼睁睁看着我无助困惑,伤心难受,可你却什么也不与我说,直到最后弄得分道扬镳你都不愿跟我提一个字!这些我且不和你算,只当你是有抱负有野心,不屑于和我这个没本事的说!可你这病呢!为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和你是夫妻,是你口口声声说多么真心爱着的人,只把这事告诉我,可有多难为你了吗?”林景皓解释道:“我是想告诉你的,可我怕你为我担心难受……况且……”“你还怕我担心难受?”初兰打断林景皓的话,颤抖着喊道,“你是怕我担心的不够!怕我难受的不够!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要故意瞒着我,直到最后一下把我彻底击溃了你才心满意足!”说完便就再也抑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林景皓难受又心疼,抓了初兰的肩膀,想要将她拥进怀里,却是被她一下子推开。积郁在心里的情感一下宣泄出来,初兰激动的哭喊着:“你不是爱我!你是恨我,你就是故意来害我的!你是故意瞒了你这病来接近我、招惹我,让我爱上你,让我泥足深陷了,再为你伤心难受而死!”耳听着初兰在这声声斥责之中诉尽了对自己的深情,直让林景皓心中五味俱全,百感交集,不顾初兰的哭喊打骂,用力将她拥进怀里。初兰用力挣脱,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心中又悲又苦,有些失控的哭喊道:“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放开!我要治你的罪!你这是蓄意瞒病骗婚,是欺君犯上,是死罪!凌迟处死!你是故意玷污皇族血统,抄家灭族!我要母皇灭你九族!灭你十族!”初兰发疯似的捶打着林景皓,林景皓却是不闪不躲,任由她将心中的悲苦尽数发泄到他身上,待她哭累了打累了,才是将她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我的九族十族便就只有你和衡儿了,你要灭谁去?我倒真想自私一回,与你同生共死,也算是不负此生了。”初兰一下子垮了,再也支撑不住的瘫在林景皓怀里,悲痛欲绝的哭道:“不许死!景皓,我不许你死,你不要死好不好!景皓!你不要死!”林景皓吻着初兰的发丝,柔声道:“我不死,只要你不让我死,我就长长久久的活着,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初兰摇头,痛哭道:“你又骗我,你总是骗我。你说让我等你回来,说要带我去南黎,说要跟我儿女成群过神仙般的日子。我听你的话,一心一意的等着你,可最后却让我等来了什么?等来了你要离我而去;你说你不会离开我,要和我一辈子生生世世的都在一块儿的,可最后还是把我一个人仍在客栈里,弃我走了。你总是骗我哄我,我再不信你了,这次你肯定又是在骗我,你肯定是要死了对不对?”林景皓为了过往无言以对,初兰却认为他这是默认,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林景皓,泣不成声的道:“别死……求求你别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别又丢下我一个人,我再受不了了……要死也带了我一起死……没有你我也活不了了……景皓……景皓……”林景皓这会儿也是窝心得掉下泪来,哄道:“傻丫头,谁说我要死了,你还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我又如何舍得去死,咱们还有一辈子要过呢。”初兰扎进林景皓怀里,低泣道:“你不用骗我了,我都知道了,她都告诉我了,说你就快要死了!可我不许你死!她治不好你,我们就去找别人治,我把天下所有的名医都找来,肯定能治好的,能治好的对不对!你不会死的!”林景皓一时有些发懵,渐渐回过味儿来,才是恍然了悟昨日霍如烟那神秘兮兮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许久不见初兰对自己露了深情依赖,林景皓心里说不出的欢喜感动,真恨不得就让她一直这样误会下去,痴情的话好能再多听上几句。可见她为自己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又实在是心疼不忍,便就轻轻的将她抬起,安慰道:“他那是信口胡说骗你呢,我这病要不了命的。”初兰紧紧的拥了他,好像她一撒手他就会飞走一样,拼命地摇头,抽泣着:“你肯定是骗我的,我不信你了,不信你了,你总骗我。若是要不了命,刚刚你如何又说什么‘时日无多’的话。”林景皓捧着初兰的脸,一边为她轻柔的拭去泪水,一边述说道:“我真没骗你。我这病是自小就有的,时不常的就要病发一次,年岁越大发病的间隔就越短,发起病来就越发的难受,也是看了不少的大夫,却都是束手无策。到我过了二十岁已经是每月都要发病,甚至一个月内或要发两次,一次比一次要我的命。也就是那个时候与父王有了些接触,起初并未有什么攀附的心思,只想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迈实了走上去的。可那个时候我病得厉害,只觉自己时日无多了,也生了怨天尤人的心思,一时急功近利,对自己生了放任之心,才有意无意的打起了你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