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果真没她想象的那么在乎她。初兰有些受伤,好似故意不见的那人是他一般,好像他果真对她生了二心,心中多少又添了些赌气的成分。她就怀着这样复杂心情过了几日,直到乌鹊巷,初兰趁着月色摸到洛飞家门口,只见木门大敞,显见是等着她找上门来。她打发走了轿夫,让他们明日清晨来这里接她,便就独个儿进了院中。初冬的深夜,万籁俱寂,来时她其实还是有些许的期待与兴奋的,可这会儿四周黑漆漆的全无一点儿声息,让她单剩下紧张害怕了。初兰一步三停的摸到屋前,却见屋门竟也是半敞开着,这让她有些吃惊,院门大开是怕她的敲门声引来邻里注意,可这在内院,寒风冷夜的开着房门,可不是擎等着挨冻呢吗?初兰下意识的停了脚步,一瞬间心里有些发虚,只觉莫不是有什么圈套?或是只等她一进去,忽的灯火通明,满屋子的人将她捉奸当场?这念头只才一闪,初兰便觉后脊凉风吹过,直让她身上一个激灵。会吗?他可是被她气急了而破釜沉舟?初兰犹豫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闪念,随即便否定了这想法。若是同样的情势光景换做是林景皓,她多半会掂量掂量他是否给她下了什么套,逼得她无路可退,不得不认了二人的关系。可换做洛飞,却是不大可能。然这种认知并未让初兰安心,反而让她生了另一种担忧,只怕进了屋去,他就从哪个角落里蹦出来吼她,甚至收不住火的对她动手。她虽是信誓旦旦地对林景皓说洛飞绝不会伤她,可肩膀上到现在还留着他给的痕迹,当日围场的一幕这会儿却是全全涌上了心头,他发起狠来的模样着实让她害怕。初兰忐忑不安的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是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推门进去。屋内没有点灯,乍一进去,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她反手将门关上立在原地,待适应了屋中的黑暗,便见洛飞坐在不远处的桌边,虽看不清神情,却能听得他因愤怒而有些粗重的呼吸声,甚至听到了手指关节攥动的声音。初兰心慌,却也没了退路,只带了些讨好的口吻故作轻松的道:“怎么不点灯啊……”“你不想看见我,我点灯做什么!”洛飞开了口,明显带了恼火,却似在努力克制着。初兰见他没有立时发火,略松了口气,一边上前一边道:“不是,我前两日有点儿事耽搁了,所以才……”当!一声钝响!洛飞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打断了初兰的话。初兰吓得一哆嗦,未及反应便听洛飞终是压不住火的吼道:“你骗傻子呢!有事?一收到我那封信怎么什么事都没了!你不是实心想见我,你是怕我闯到你家里去!我若是不写那信给你,你是打算这一辈子都不见我了是不是!”“没有!不是……”初兰连声解释,却又说不出个缘故,因她这两日确实生了退缩之心,到底心虚,憋了半天,仍只下意识地撒谎道,“我是怕被人看见……”“你当这天底下的人都他妈的跟我似的不睡觉!成宿成宿的在这儿等着你怎的!”洛飞恨恨地低吼道,“我知道你那点胆儿白天肯定不敢来,每天等天一擦黑儿我就把门打开,就怕你进不来!我从天黑等到天亮,连觉都不敢睡!这都多少天了!我他妈都成夜猫子了!毛贼我都等来了两拨儿,可连你的鬼影儿都没见!你耍我呢是不是!成心的是不是!你是要跟我彻底一刀两断了,是不是!”“不是!”初兰急道。“那是什么?!”洛飞吼道,“你说是什么?!”初兰被噎得说不出话,想着他这几天夜夜无眠的等着她,她心里就心疼酸涩的要命,又想自己就在刚刚进门之前还在犹豫不决,更是自责,想他适才在屋里必是听见她在屋外的踌躇,心里不定怎样愤懑难受呢。心里千万句对不起全都哽咽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她觉得这时候自己连“对不起”这三个字都没资格说出口了,因他说的不错,自己不管出于怎样的心思,终归就是“故意”不来见他的,甚至也不是没生过快刀斩乱麻的心思。气氛忽然变得沉默起来,初兰不说话,洛飞也不再出声,好似泄了气似的把头一扭,不再理她。他的沉默让初兰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习惯了洛飞快直的性子,习惯了他对她生气瞪眼、大声嚷嚷,虽然难免让她心惊害怕,却有种说不出的安心,只觉痛快爽利得很。而现在他独个儿在那儿闷着头不做声反让她不安,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似是从没这样过,好像根本不想转头看她似的。初兰有些害怕,不是往日里怕他恼火发狠的害怕,而是害怕他不再对她发火,害怕他的心情不再因她而波动,害怕他就这么再不看理她,不看她,甚至赶她离开,她害怕失去他。初兰几步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温柔低语:“对……”“对不起……”洛飞打断了初兰的话,却是先她一步说出了这三个字,虽仍旧别着头不看她,却已是没了刚刚的气势。初兰没料到洛飞会是这个反应,更没料到眼下这光景,竟会从他嘴里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一下子愣住了。洛飞顿了一下,似是在等初兰的回话,见她默不作声,便就把头一垂更显沮丧,执拗了好一会儿,才是闷闷地开口道:“我知道这次是我错了,可我不是有意的。”初兰听他这话完全摸不着头脑,想要开口,洛飞却是不给她机会,只一口气说下去:“一近京城我就提醒自己别看你别看你,我忍了那么半天是再也忍不住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就咱们俩人说说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那样了。我知道那会儿不是时候,不是地方,我也想忍着来着……”初兰才是明白洛飞的意思,原他竟是以为自己是气他当日在宫中花园里缠着她温存才不来见他。初兰只觉窝心得很,他哪儿就是个轻易给人服软道歉的人了,莫说是他没错,纵是他错了,从他嘴里得了道歉的话,那可比登天还难了。可这会儿他虽是一脸的别扭,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跟她认错,明明该道歉的那个是她的。洛飞憋了半天才拉下脸来说了这番话,却一时未得初兰回话,只当她还是生气,可这会儿他当真是再多一句也说不出了,又觉脸上挂不住,有些气恼的大声道:“咱们一年多没见,我一时冲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说着又把脸一撇,委屈不忿的小声嘟囔着,“大不了我今后注意些就是了,至于这么耿耿于怀的咬着不放吗……”初兰无声的一叹,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柔声道:“我没生你的气,是我不好,该是我跟你道歉的,你别气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