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被那男子吓得不敢再搪塞,只得开口道:“那天陆老爷叫我过去,问上个月初九可见过洛飞没有,我说见了,他还刺伤了我。陆老爷听了似乎是很感兴趣,还特别问我当时有没有其他人。我说有,还有一个女的。陆老爷又问那女的什么模样,多大年纪。我就照实说了。然后陆老爷就一直问那个女的,我看他好像并不怎么关心洛飞,倒好像是对那个女的感兴趣。”“他都说了什么?”女子问道“倒也是没说什么,只不过我觉得他似乎在暗示我什么,好像是希望这女的和洛飞有什么关系似的。我见他有这个意思,也就顺着他的话说呗。他听了道是很满意,还说过两天还要叫我,到时候还会问我这事儿,只让我照实说就行了。”“如何照实说?”女子问道。“只说当日我路过一僻静巷子,见那洛飞正和一女子亲亲我我,似是要当街做下那有伤风化之事……”帘内,女子粉拳紧握,面色极为难看。陈泽却不察帘内之人的怒火,仍兀自说着:“洛飞见我撞破了他们的好事,恼羞成怒将我扎伤,随后带着那女子跑了……”“掌嘴!掌嘴!掌嘴!”陈泽只听屋内女子低吼,还没待那女子喊完,便觉脸上一辣,脑袋嗡的一下,似是失去知觉一般,整个人飞了出去。待到他意识稍微清醒,自己已经瘫在墙角,脑袋里像是有成百上千匹马要奔出来一般,眼前一片乌黑,渐渐地似是有了光亮,却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脸上热热的,用手一摸,潮乎乎的,应该是血。陈泽仍是闹不清状况,自己这是,这是被打了吗?怎么被打的?何时被打的?脑中只回荡着“掌嘴!掌嘴!”的声音。他这是,被人扇了嘴巴?初兰见这模样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她刚刚因陈泽的话,一时情绪失控,却不想凌天这一个巴掌下去,竟是打得那陈泽半死。她下意识地望了望凌天,他此刻背对着她,却也看不清表情。她估摸着,凌天这一掌怕是运了内力在里面,他真真要一掌扇死他吗。倒也是解气。只是这巴掌若抽在那陆成的脸上,那才更是解气。她刚刚见陈泽进来,便认出他是那日围堵洛飞,后又被洛飞扎伤的那个瘦子。只以为陆成找他去问话,无非是为了那所谓的“将功抵过”,想找个证据证明洛飞并没有“舍身救驾”。可是越听越不对劲儿,那陆成竟不是冲着洛飞去的,而是冲着她去的!他让这陈泽说出这种话来,怕是想要来威胁她?不错,陈泽刚刚那些话即便是对别人说出去,自然也没人会相信,只是她堂堂郜兰公主,被一个市井泼皮如此诋毁,说出这么不堪入耳的话,终究是面上无光。初兰心中暗叹道:陆成啊陆成,如此小人行径你居然做得出,亏得我当初还担心因救洛飞而牵连你得了错判命案之罪。看来我是妄作好人,这一番小心思量,却换来这么个羞辱!思及此,不由得重重地捶了下桌子,霍地起身,掀了帘子出去。那陈泽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却是吓得不敢动弹,只看着帘子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一女子,待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初兰见那陈泽的模样,显然是认出了自己。她走近陈泽,俯视着他,仍是怒气未平地说道:“咱们见过?”陈泽先是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惊恐地猛烈摇头,口中含糊着:“没……没见过……从来没见过……以前没见过,今天也没见过……从来没见过……”初兰面无表情,继续道:“若有人问起上月初九之事,可知道怎么说?”“没见过……我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那陈泽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初兰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这陈泽虽然可气,却也是被那陆成利用了,只开口道:“那便好,否则你怕是性命难保,到时候可没人就得了你。”说罢出了屋子。初兰这话的本意:你若是照此说了当日之事,那劫持皇嗣、辱蔑公主的罪名便是担上了,死罪是脱不掉的。到时候可没有另一个初兰去救你。只是这话在陈泽听来,却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了。初兰原想陆成过不了两日便会请她去府衙听审陈泽,不想竟是她见了陈泽的当日,陆成便到公主府去请她。初兰强压怒火,尽量保持镇静的应了。不多时,满月匆匆来找她,说陆成才去了刑部,请了刑部的人明日去京兆尹衙门监审,据说与洛飞行刺一案有关。初兰闻此,不由得火上心头。这陆成只羞辱她还不够,居然还请了人来看戏!当真不把她当回事了。满月很少见初兰如此光火,她不知道这陆成是怎么得罪了她这位好脾气的姐姐,待要问,初兰却不答,只说没什么。满月见如此,也不好再问,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初兰不告诉满月实情,一来是陈泽说的那些混账话,她实在说不出口。二来她也不想让满月来搅这趟浑水,这事由她而起,便有她来担着,她只怕这事还没个完,不想连累了满月。次日。初兰到了京兆尹府衙,果见出来恭候的除了陆成,还有刑部郎中孟浅雪。陆成倒是恭敬,请初兰上座。初兰因不愿在陈泽面前露了公主的身份,只以并非审案之人,况又与本案有关为由,进了一旁的小室。只是心中仍担心那陈泽不牢靠,给凌天使了个眼色。凌天会意,并未随初兰进小室,而是站在小室之外,大堂之侧。初兰琢磨着,若是这陈泽有什么不稳妥,只见凌天在这堂上,他也不敢胡说。另外,陈泽见了凌天立于堂上,顶多也只会猜测他二人为官府中人,断不会知道她公主的身份。“来人,带陈泽。”陆成一声令下,只见陈泽被两名衙役领了出来。陈泽跪地叩首,待抬头往堂上一看,当场吓得变了脸色。众人只当他是见了这公堂的气势被吓住的。却不知这陈泽市井泼皮,日日打架偷抢,虽然不过十六岁,但上了这公堂不知多少回,倒比他家还熟悉,又如何会紧张?全因陈泽见了此时公堂上直直的立了一个人,此人虽昨日只见了一次,可他这辈子也忘不掉,正是这男子昨日在醉仙楼一巴掌生生扇掉他半口牙。此时这男子虽是面无表情,但陈泽觉得,那眼神中的阴冷分明告诉他,他随时可取他性命。陈泽惧那目光,忙是低下了头。陆成倒也看出了陈泽今日的异样,且不说他目光闪躲,惊恐万分,单是他那张乌青的脸和有些塌陷的嘴,便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他这是怎么了?又去和人殴斗了?前日明明还好好的。他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想太多,拍了下惊堂木,道:“下跪何人?”陈泽本就惊恐,被那惊堂木一惊,竟一时说不出话,愣了半晌,才忙道:“小的,陈……哲(泽)……”陆成只当他吓得话说不利落,待仔细一看,这陈泽竟是掉了几颗门牙,故而口齿不清。陆成皱眉,仍未多想,他此刻只想着已攥了陈泽这颗棋子,单等他落子了,也顾不得是陈哲还是陈泽,更不管陈泽说话是不是利索,接着道:“本官问你,可认识洛飞吗?”陈泽愣住,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是实在不知道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昨日那女子只不许他说出她及那日之事来,却也没明示这洛飞他应不应该认识。他本就嫉恨洛飞,这时候更是恨他。也不知道洛飞到底犯了什么事儿,竟是让他遭了着莫名其妙的罪。陆成见他如此,这才意识到似是不妙,心下暗急,不由得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呵道:“认识便说认识,又点头又摇头的,你在戏耍本官吗!?”小室内的初兰听了陆成这话,心中不由得冷笑,这陆成已经公然当着她的面暗示陈泽了吗?陈泽被惊堂木一吓,也顾不上多想,只是点头如小鸡啄米,连声道:“认识……认识……”陆成略安些心,忙道:“那上月初九你可曾见过他,他与何人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陆成原来是打算一步一步地问下去,只是这会儿见着陈泽慌乱异常,心里起急,便一口气都问了出来。陈泽刚刚是被陆成的惊堂木一吓,惊慌中点了头承认认识洛飞,待回过神来,后悔不已,斜眼扫了一眼凌天,又是一阵胆寒,这会儿陆成一下子逼问了他这么多,他如何也不敢答话了,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心中却还想着刚刚所问的是否认识洛飞的问题,嘴上只道:“不认识,不认识,什么也不认识。”“你……你……”陆成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他未料到今日会是这番情景,待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孟浅雪打断。孟浅雪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头,道:“够了,陆大人。”这声音并不十分严厉,却让陆成心中一凉,他明白,今天这戏,自己是演砸了。“把他带下去吧。”孟浅雪道。待到衙役们将陈泽领出大堂,孟浅雪起身恭迎初兰,这陆成也只得跟着上前,冷汗却已经冒了出来。初兰出了小室,看着陆成那副模样,心中觉得解气,不由得开口道:“陆大人问完了?怎么本宫在一旁却没看明白。您这是怎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