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凉飕飕,纳兰容若整个人僵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头看着下面,又抬起头难以置信盯着卢希宁“宁宁,你?!”
卢希宁放下箭,深深吸气吐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对不住,我现在情绪有点儿不好,等我缓和之后我们再谈论这件事,不然只会吵架。”
她的神色太过平淡,眼神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云淡风轻说着这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明早上她还笑着把他送到了马车上,下衙时他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回府,期待她会如以前那般扑到怀里,他们再抱着亲亲密密说话。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措不及防,一盆兜头浇下来的冰水,将他的热情全部浇灭。
纳兰容若情愿卢希宁哭骂吵闹,也好过她现在这般。他的一颗心也冷下来,惨白着脸,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
厚棉帘来回晃动,一会儿后终于停摆。卢希宁收回了目光,铺上纸,拿起炭笔,开始聚精会神画图。
她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绘制大脑或全身神经图,绘图需要全神贯注,等到画完之后,原有的情绪也就慢慢淡了。
卢希宁清楚自己为何生气。
来到这个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两眼一抹黑,好似进入了个无底黑洞,挣扎着一路走到现在,情绪早已经到达临界点。
今天的事情,触发了她积累已久的怒气。
她不是不相信纳兰容若,也不是因为卢腾隆说的那些话。
她在意的是,她的安全感,要来自某一个人,而不是自己。
就算那个人,是纳兰容若,他再喜欢她宠着她,也不行。
前院。
纳兰容若心里汪着一团火,疾步冲进书房。行墨见到他回来,愣了一下之后,也不敢多问,忙跟着上前要点灯,他厉声怒斥道“滚下去!”
行墨大惊,忙不迭退了下去,刚退到门口,又听到他冷声道“去查,今天少夫人跟谁出去了,见了哪些人,还有,今晚院子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许透露出去!”
行墨忙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廊檐下点着灯笼,纳兰容若借着依稀的灯光,在书案后坐了下来。他已经许久没有独自坐在这里,平时只要他在家,卢希宁也一定在,他在哪里,便会拉上她到哪里。
上次独自在书房坐立难安时,还是他迎娶她的那晚。
书房里暖炕一直烧着,屋子里暖意融融。
纳兰容若却感到冷意从脚底蔓延上来,他对她那么好,几乎是掏心掏肺的好,她却半点都不上心,她根本就不在乎他。
手下意识抚上衣袍上的破洞,他竟然不知,她的箭术何时变得如此好。他记得只教过她基本的姿势,看来这些时日,她没有少练。
因为她独自在家寂寞,所以有大把的功夫练习吧。拉弓骑射有多枯燥,纳兰容若自小学习,对此一清二楚。
她在校场,一遍遍挽弓的身影,好似在他面前浮现。
心底深处,丝丝疼痛止不住往上冒。
她总是对他笑,毫不掩饰对他的爱意。他从没有听过她任何的抱怨,说过任何的不好,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穿什么。
哪有新妇嫁进婆家,会如在娘家那般自在呢?
深深的懊悔与自责,几乎将纳兰容若淹没。他总是许诺要对她好,不会让她受委屈,到头来,他最终还是忽略了。
门帘掀开,行墨躬身走了进来,细细回禀道“回爷,奴才去仔细问过,早上送爷上了马车离开,少夫人便去了夫人的院子。用过午饭之后,与夫人一起去了正阳门外逛铺子,少夫人身边的张婆子也跟了去。张婆子说,少夫人在银楼前买糖蜈蚣时,遇到了个貌美的姑娘,两人说了几句话。当时张婆子见少夫人神态寻常,对方也有礼有节,便没有多问。后来舅老爷来找少夫人,两人在旁边茶楼吃了一会茶之后,少夫人回到了银楼。夫人给少夫人选了好些头面首饰,少夫人也高高兴兴收了下来,然后就一起回了府。”
纳兰容若眼神沉了下去,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寒意,问道“那个貌美的姑娘,可知道是谁?”
行墨顿了下,说道“奴才听张婆子形容,应是琴娘。”
纳兰容若身上杀意瞬间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