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药水按时点,医生说针用不着再打了,小栗你放心吧。”
简行严继续说:“二舅什么时候离开啊?”
“他说一定要看到你爸平安回来。”
“他又没在帮忙,有什么用?明明是出逃,说不定还是躲债,还贪心占小便宜来我家扫荡,二舅可真够意思。”
“我也正烦着呢。”
“他们一家跑来,你也脱不开身,不过这群人闹哄哄的,倒是能叫你从焦虑中分分神。”一天没见,简行严也变得更懂得体恤人了。
“嗯……你爸还没音讯,不过明天林育政应该会来家里吧,明天是他预定回来的日子。”简夫人如此说到。
自尊心用不了太多(一)
到了预定的日子,林育政到底还是来了。
今天是八月的最后一天,根据简旌的规定,每逢月末他手底下几条相关业务线的负责人都要到他跟前汇报工作,所以这次和林育政一同来的还有旌发贸易行的一位“精英”和简旌的会计老陈,简旌在岛上直接开设的两间工厂的厂长并没有出现。
因为简旌无法出席,简行严也不得不躲起来,这一次由简夫人出面听取汇报,简夫人从前一向不过问简旌的生意,对汇报本身十分茫然,加上鞍前马后跟随简旌的王富贵文化程度不高,夫人从他那里得不到半点参考意见,只好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不过一想到此时是刺探林育政的大好时机,简夫人还是硬着头皮坐进了书房。
来汇报的三位同时抵达简府,王富贵领着他们纵队穿越简府的过道和楼梯,由于没有人通知他们二舅老爷登门的事,显然包括林育政在内的这三位对家中凭空多出来的女人和孩子大为震惊。会计老陈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厚厚的眼镜片底下,一双小眼睛被家里的阵仗吓得遁了形,“精英”先生也被二舅老爷的孩子们吵得头都要裂开了,喉头几度滚动。倒是林育政,平时人前最八面玲珑待人和气的他却是冷着一张脸,向打他面前经过的女人和孩子疯狂射出恶毒的视线,吓得那些人不敢言语——原本有一两个妇人冲着他英俊的模样还想和他搭话来的。
阿甲停下手里的活,也想凑过来向林育政打个招呼,哪怕只是视线上的交流,照样被林育政的冷漠铠甲挡在了外层空气中。
简夫人在书房里见到了来汇报的三个人,她从书桌后起身,微微点头请大家坐下来,之所以少言寡语,一方面是害怕露怯叫人看不起,另一方面她想装得无事发生,好像她为什么会取代简旌坐在这里是一件不需要解释的事一样。
“唉哟,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可还是难免有意料之外的人出现。
简夫人定定地看着她的二哥走进来,已经坐进椅子的身子根本没有要再度站起来以礼相待的意思。
“二哥,我们在开会。”
二舅老爷像苍蝇一样搓着手,表示到:“生意上的事吗?小妹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是生意,你连账都算不清楚,怎么能没个可靠的人在旁边协助你呢?要不干脆就让我来帮这个忙吧,好歹我也经营过橡胶园,加上又是个男的,说起话来也方便些,不是吗?”
简夫人感到一阵脱力,她不想和这个哥哥多说一句,便直接示意王富贵从外面把书房门关上。
尽管书房里的小型会议第一次采用了今天这样的成员构成,一切还是照例进行,没有简旌,和有简旌一样,没人主动戳破简旌不在的事实,也没人去问简旌不在的原因。“我们直接开始吧。”简夫人拿出纸笔,哪怕是被二哥批评是账都不会算的妇道人家,但她学过速记。
林育政今天的心情不怎么美丽,这样的心情还反常地被他写在了脸上。大概是因为他已在甘小栗面前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诅咒一样挥之不去。他坐在简旌的书房里,心不在焉地参与着公事,眼珠时不时往书桌后面的书架上转。
“精英”先生负责的是旌发贸易行,他将这一个月贸易行的进出口金额一一介绍给简夫人听,还有经营计划和运输方面的事,当然不包括走私的那部分——那部分一向是简旌亲自负责的,无需拿到会上讨论。至于会计老陈,自然讲的全是关于钱的事,各个工厂、商行赚了多少钱,还有简旌那些仅仅投过钱的项目又产生了那些收益和亏损,这部分内容简夫人听得不是太明白,损益表啦复利啦杠杆啦,她依葫芦画瓢地把这些名词记下来。和简夫人拥有同样财务知识构成的二舅老爷,却是听得津津有味,眼睛放出来的光和他数钱的时候一模一样。
接下来林育政的发言俨然一副公司二把手的模样,将刚才两位讲的内容先是点评一番,还对接下来要开展的项目做了些规划,说的比较急躁,又给人一种不像是汇报,倒像是向简夫人介绍自己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