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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大年初一晚上谁会来拜年?他们在这里素不与人交往，白天也没有人来拜年。那就是扶苏回来了。如意跑出去一边开门一边说：&ldo;姐夫来得正好，我们还没动筷子……&rdo;可是她愣了，门口站的是一队士兵。

他们戴着黑色的高帽子，一看就是执法队的，有不经审判直接砍死人的权力。领头的军官黑衣服上有更深的色块，一看就是喷上去还没来得及洗的血，那以杀人为生者的脸在黄灯的照耀下依然发青。百里桑的白鹿皮弁还在头上戴着，军官冷冷地问：&ldo;你是百里桑吗?&rdo;百里桑点了点头，士兵们就冲上来把他枷住了。容氏喊道：&ldo;是扶苏公子亲手为他加的冠!&rdo;军官说：&ldo;我们奉廷尉之命缉拿百里桑，他可能参与了谋反活动。&rdo;

谋反?廷尉?大家蒙了。一眨眼，他们已经把百里桑押走了，门外的马蹄声车轮声迅速远去。田雨说，廷尉是除了皇帝以外的最高执法官，由他办理的案件都是大案要案。但是百里桑怎么会跟他沾边?百里桑感兴趣的不就是下棋和写诗吗?如意连忙写信让孔雀送进宫。大家焦灼不安地等啊等，终于又有人敲门了，这回是扶苏。他听了事情的经过，问：&ldo;百里桑在外面跟什么人有来往?&rdo;田雨说今年秋天他在东郭先生家和一些书生下过棋。

&ldo;书生!&rdo;扶苏说，&ldo;现在最不老实的就是书生。昨晚上，朝廷趁人们在家过年，突击抓捕了好多逆党，其中有一帮人就是读书人，郭子豪和上一任廷尉就是被他们杀的。百里桑会不会认识他们?&rdo;

血沟

田雨骑马冲了出去。一路上，他脑子里嗡嗡地响。如果这批书生就是在东郭先生家下过棋的那些人，东郭先生一家会不会受牵连?他们和逆党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是逆党就在他们家聚会，林氏还给逆党做饭!这是罪名吗?田雨搞不清。到了，东郭先生家的院子真是空的，想问问邻居，邻居也没人。过了几个门，有人告诉他：昨晚上统统被抓走了，这是一组住户，有事都要连坐。田雨想，如果连毫无瓜葛的邻居都要连坐，窝藏过逆党的东郭先生一家又当如何?他赶到杨端和府，求杨端和带自己进宫找廷尉，杨端和骂道：&ldo;你个小兔崽子还找廷尉，廷尉正找你呢，要不是我替你开脱，你也要进去!&rdo;

&ldo;东郭先生一家被他们抓了!&rdo;

&ldo;东郭?哦，那个老棋士啊?你想让我帮他说句话?他从我这儿一走就不回来了……&rdo;

&ldo;将军!&rdo;田雨跪下了，&ldo;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rdo;

杨端和带他去找廷尉了，扶苏正好也在那儿。廷尉对扶苏说：&ldo;都知道百里家与公子的关系，执法队不敢擅自抓他，报到我这儿来，我也不敢做主，报给皇上，皇上发了脾气，说该抓的就要抓，六亲不认，我这才叫人把他带来，我好好问问他，如果他真的只是去下下棋，我会如实向皇上报告，但……他擅自戴着一顶白鹿皮弁，这，我也不敢向皇上隐瞒。&rdo;扶苏说：&ldo;这弁是我给他戴上的，我去向父皇解释。&rdo;他走了。廷尉听明白田雨的来意，冷笑道：&ldo;你还替别人说话，你自保吧。这种小案子，不在我这儿审。&rdo;

廷尉连这批逆党关在哪儿都不知道。田雨推测，谋杀郭子豪的事发生在河东郡，如果东郭先生一家确是被这事牵连，他们应该被关在河东郡的大牢里。田雨正好认识河东郡郡守，赶到郡守家，郡守说，他们确实关在这儿，罪行是窝藏逆党，窝藏逆党的人也是逆党，那就只有死路一条，问题是怎么死，有戮、弃市、磔、枭首、车裂等等，审判就是给每个逆党定个死法。田雨回去取出自己本来准备买房的钱，又到桑夫人那儿，把田鸢这两年收的地租拿走，进城把它们统统换成金子，总共一百六十斤左右，送到河东郡郡守家里。

&ldo;我会秉公办案的，&rdo;郡守盯着金子，&ldo;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rdo;

田雨要求探望他们，郡守说他们不在河东郡的大牢里，是临时执法队把他们抓获、关押起来的。田雨回到将军府，找到全套法典研读起来。&ldo;凡讯狱，必先尽听其言而书之&rdo;，他们主张耐心听取人犯的口供，&ldo;毋笞掠而得人情为上&rdo;，要获得真实的口供，不搞逼供，不轻易动刑，&ldo;以乞鞠及为人乞鞠者，狱已断乃听&rdo;，不服判决，可以上诉。对死刑尤其慎重，地方上判决的死刑都要上报廷尉，廷尉亲自判决的死刑则上报皇帝，怪不得他们伟大的皇帝每天批阅二百斤奏简。瞧瞧，帝国的诉讼程序是多么完备、公正!田雨相信东郭先生一家不会死，河东郡郡守会找到理由为这家老实人开脱的。

但他不由自主地关心起郡守说的各种&ldo;死法&rdo;来‐戮杀，先剃犯人的头发胡须，羞辱他，再杀他;磔，把他肢解，怪不得从行刑台下来的运尸车上有那么多胳膊腿;腰斩，用铡刀把人切为两段;车裂，五马分尸;坑，活埋;枭首，行刑台高杆上的那些人头就是这么来的;镬烹，活活煮死一个人;族，灭三族;具五刑，在脸上刺字，割鼻子，割舌头，剁脚指头，再把俩胳膊、俩腿剁下来，把头颅割下来挂在高杆上……他看不下去了，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老实人身上。他忽然想起东郭先生家的门没锁，想到这儿，心里倒有些担心：&ldo;但愿还没被偷，我得去替他们锁上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