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兰不禁对顾卿婵姐弟生出同情之心,想他们原是同自己一般皇子龙孙,何等尊贵,如今却只落得这样的下场,只连自己的命运都要交给别人来安排摆布。这会儿再想那顾卿尧孤傲背后却不知是怎样一份悲哀心境。或是因为满月刚刚的这番话,初兰再去看那顾卿尧,只觉他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瞥向雅容,那眸中的神色却与看旁人不同。是她多心了?还是母皇已经向他暗示过这方面的意思?故而他会多看雅容几眼?初兰正出神琢磨,忽然眼前一闪,一惊之下,但见从那些跳舞的歌姬之中飞出个人来,直奔顾卿婵姐弟而去,几乎就在同时,只听雅容高喊道:“护驾!”只下一刻,初兰与满月一起,被几个侍卫团团护在了中央,直到此时她方是回过神来:有刺客!?一时间场面混乱,初兰被几个高大的侍卫护住,挡住了视线,加之心头惊恐,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但听不远处打斗之声一片,那刺客不是一个人。忽听几声高喊,似是有人受伤了,初兰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等事,不由得心慌手乱,只紧紧抓着满月的手,不敢妄动。未及,打斗声渐停,围护着初兰及满月的侍卫也渐散开,此时初兰方是看清局面,只见几个扮作女姬模样的女刺客或被杀,或被生擒,均被制伏。皇帝皱着眉,几步上前到那为首的刺客面前,厉声喝道:“是谁主使你们来行刺的!”那刺客昂着头微微一笑,哼道:“即被你们抓着,生死随意!这么多废话做什么。”皇帝看了一眼那刺客,没有多言,转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压到刑部大牢,交给周大人,让她严加审问,务必问出主谋!”侍卫得令压人下去,只那三两个活着的刺客却是并无惧色,望着众人的眼中满是鄙夷与不屑。“长公主,你受伤了!”忽然一个温润而焦急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初兰循声望去,只见雅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顾卿婵姐弟身前,手持着一把侍卫的配刀,左袖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策而刚刚说话之人正是最近雅容身旁的顾卿尧,但见他脸上惊色未平,望着雅容的眼神满是关切。看这样子,不难猜测,适才刺客行刺,雅容应是为保护顾卿婵姐弟而受了这伤。雅容道:“不碍得,只是刮破了衣服,擦破点儿皮。”皇帝道:“还是让御医看看为好,万一那些刺客歹毒,在刀上淬毒可非儿戏!”雅容听闻,方是躬身道:“是,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说完便由几名女官簇拥着离开了。待到雅容离开,众人各自回座,皇帝询问顾卿婵姐弟是否无碍。顾卿婵早已恢复了一脸的淡定从容,只道,刚刚幸而雅容出手迅猛,否则只怕才受伤的就是她们姐弟了。而那顾卿尧却已不复了刚刚的神色,不时暗暗的向雅容刚刚离开的方向望去。初兰看着他那一脸的担忧神色,心中只道,看来这喜事或真是不远了。是夜,云霄阁。初兰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刺客,虽说无甚大碍,但到底心惊,总想找个人说说话,疏解一下才是,这个时候便是更加想念林景皓,不由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子里不停的过着今晚宴上的画面。想着当时那刺客是奔顾卿婵姐弟而去,若是如此,那这主谋并不难猜,定是那才登基的永平皇帝,未绝后患而派人追杀至此。只是那些刺客如何扮成跳舞的女姬混进来的?宫中的女姬都专有人管理,绝少从宫外请人进来跳舞,今日宴请顾卿婵姐弟,母皇如此重视,更应小心翼翼才是,怎么就能混进刺客来?而且还不止一个!除非……除非是有人内应。初兰一下子就想到了刘子安。他与那永平有勾结,若是永平欲除去顾卿婵姐弟,单凭一己之力若想在戒备森严的宫中下手断不可能,只有那刘子安。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手握大权,老谋深算,这宫中指不定被他安插了多少亲信,弄进几个刺客混进女姬当中可不是易如反掌?想到这些,本就因受惊而难以入眠的初兰更是睡不着了,心叹刘子安一天不倒,只怕自己这日子一天得不了安宁。※※※※※※※※※※※※※※※※※※※※※※※※※※※※次日,午饭后,初兰没待歇着,便往雅容府上探望伤情,虽说她心知雅容此次之伤与她以往在战场上所受之伤比起来,还是差得远,定没什么大碍,但只论礼数上,她也该去探望。只是,待她到了雅容府上,才听说雅容此刻正在见客,请她稍等片刻。初兰在厅中坐了一会儿,见雅容似还要一阵儿才完,闲极无聊便出了厅,独自到花园里溜达。时值隆冬,园中也没什么好景致,只枯枝败草,初兰却也没什么心思在这景色上,心里不停的琢磨着,一会儿想起昨晚的行刺,一会儿又想到刘子安,一会儿又惦念起了林景皓,算算日子,他也走了一个多月了。当日他说顺利的话两三个月便能回来想来,也该是差不多了吧。只是她心中总有个不好的预感,只怕此行没那么轻松简单。忽然又想到林景皓临行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你只安心信我,我心里有分寸,只为了你,我也绝不会做出什么天地不容的坏事。”——“你等我,等我此行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等我回来,咱们就去向皇上请旨,与父王一起过去住上一段日子……”当时只觉得是他在宽慰她,如今细细琢磨,他或是已有什么打算了?别不是为了她想去招惹那刘子安吧!初兰不禁心慌起来,这刘子安不是好惹的,只怕会使什么阴险的手段,又或者,会像对付顾卿婵姐弟一般派人去伤他怎么办?不过这个念头只才一闪,便被她自己驳斥了。景皓如何也算是朝中重臣,当朝驸马,想来刘子安也不会如此鲁莽。可不论如何她这心里终究是不踏实,心想该不该让凌天去商泽保护景皓,可转念一想,林景皓似是不怎么喜欢凌天,再者,万一他想偏了,当是她不信任他,派了凌天去监视他反而不好。初兰正出神,不察有人从她身后靠近,那人忽的在她肩头一拍,吓了她一跳,忙转过头去,但见眼前站着的正是洛飞。初兰被这么一吓,很是生气,冲口嗔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吓人!”若是旁人,被公主这么一呵,必是连忙跪地求饶。然洛飞被初兰这突然的一呵只惊得一怔,随即却是用更大的声音反呵回去:“谁鬼祟了!你自己在这儿望天出神,我这么大的脚步声你听不见!?”初兰并未因洛飞这明显的不敬而嗔怒,她心知他是个无法无天的,定不会跟她讲什么礼数,如此不客气的说话她却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只瞪了他一眼,抚了抚心口收惊。洛飞见初兰无意与他吵,也便收了怒色,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来探望长公主的伤情。”初兰答道。洛飞听了撇嘴一笑,颇有些不屑的道:“擦破点儿皮,又不是胳膊断了,至于都跟奔丧似的往这儿赶吗。”初兰听他满口市井之言,毫无敬意,也是无奈,想来昨晚之事已是传开,只这一上午似是来了不少人。初兰忽然有些后悔,她是最最不爱凑热闹的,心道来了这么多人,也不缺她一个,不由得一叹,忽又想到什么,只对洛飞道:“对了,你的伤如何了?”“啊?”洛飞下意识的摸了下脸,初兰刚刚已经看到他左脸上似有个伤痕,显然是新伤,她原是问他旧伤如何,只看洛飞这样子怕是误会了,也罢,看他这生龙活虎的样子,那伤应该也是好了。只不知怎么又添新伤了,莫不是?“你脸上这伤别不是元朔弄得吧?”初兰问道,她是担心元朔还在为上次之事纠缠。洛飞嘴一歪,反讥道:“就凭那个小混蛋?”初兰不想他竟敢在这公主府中出言不逊,忙四下看了看,好在没有旁人,她才转回头来,轻嗔道:“可别这么说了,这也就是被我听见,若是被旁人听见,即便大姐不追究,也不会有你好受的。”洛飞鼻中一哼,一脸的不以为然。初兰又道:“我问你,元朔上次受伤是不是你做的?”洛飞闻言,神色一收,睨着初兰,警觉的问道:“是你想知道?还是官府派你来审我?”初兰心中只觉好笑,这天下能有哪个官府有这么大的本事,“派”得动她这当朝公主?只看这洛飞似是压根儿也没把她当成公主看待,也罢,由他去吧,便回道:“你如今不同从前了,既是入了长公主门下,自有长公主做主,官府即便是想‘审’你,可也得先问问长公主。只这次既是长公主无意追究,旁人谁又敢多说什么?再者……”初兰这话还没说完,便被洛飞不耐烦的堵回去:“你啰哩啰唆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说是你想知道不就结了?”初兰语滞。洛飞道:“若是你想问,我就告诉你,是我做的,没把他摔残了算他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