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离宿舍大概有十几米远的样子,我怎么也不愿意继续走下去了。秦歌哭笑不得地看我,问:“又怎么呢,走到这里反倒不肯走了,咦,你脖子上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地用手摸抓痕,苦笑道:“我如果说是猫抓的你信不信?”“抓的挺厉害的。”他低下头,小心地看伤口,皱眉,“已经渗出血了,下手可真够狠的。最好找医生处理一下。”我含混答道:“算了吧,反正没多大的事情。”“还说没事,皮肉都翻出来了。”“嗳,别碰,疼。”我倒吸凉气。“任书语。”我转过头去看,萧然!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没事都在学校里晃荡。“任书语。”他走上几步,对秦歌点头,“小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去死,少装,你跟我一样大。”我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胳膊。“没什么,我也是刚好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碰到她的,脖子上不知道怎么搞的,被抓了一道。女生打起架来也够叫人胆战心惊的。”“受害者是我,我可没有打她。”我立刻旗帜鲜明地表示我但是清白的。“你先走吧,这边有我处理就行了。”萧然把我身上秦歌的衣服还给他,后者点头说,那你妥善点处理,别把事情闹大了。萧然不耐烦地挥手,行了,我清楚,不会乱来的。我站在那里下意识地抱着胳膊,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唯一清楚的是夜里好象确实是蛮冷的,我怕冷好象不是盖的,五月份的夜晚,只听见我的牙齿在上下咯咯的打冷颤。“冷?”他问。我忙不迭地点头,期待他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把他身上的那件给扒下来给我取暖。事实证明,我果然还是青春年少,年幼无知,恶魔扑腾两下翅膀,我就把他当成天使了。“那就好,让你冻一冻,脑子清醒点就知道大半夜的跑出来是什么滋味。”他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和蔼可亲,说出的话却叫人心口拔凉拔凉的。我把胳膊抱的更紧,耷拉着脑袋,恨不得身体缩成一团。他叹气:“败给你了,说句软话都不肯。”言罢从手里的袋子里拿出衣服,天黑加上心里在想别的事,我刚才还真没注意到他拎着个袋子。“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是从床上跳下来就走,什么外套也不会带。幸好咱们的校服长的虽然难看了点,倒还适合你穿。”这号鸟人,我都身心俱疲,他还不忘打击我。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推开衣服就走。胳膊被他拽住了,他满脸不可思议,“小姐,脾气倒不小噢。别气,别气,先把衣服穿起来,真冻感冒了。”我想跟他闹脾气也没皮没脸的,人家这么厚道出来找你就已经够仁义的,非亲非故的,再闹就太没意思了。默默地接过衣服穿上,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又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我的配合倒让萧然有些不知所措,帮我整理好衣领,他沉吟了片刻,说:“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伤口吧。”当然不好吵醒门卫,我们是番强出去的。干这我没经验,萧然却是熟门熟路,围墙有一段老墙不算高,他帮忙搭把手,我就顺利地过去了。五月的夜晚,街上很宁静,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又细又长。我不想讲话,本来是很想跟别人说说心里的委屈的,可是看到他的时候,又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他跑出来找我,想必已经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时静静的吁出一口气,居然也有隐约的白雾。这是我面对问题时的习惯,自己慢慢想,慢慢思考好最坏的恶果,再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只要可以,就义无返顾地去做。可是这次,我确实没经过大脑思考,当时是气急了,根本顾及不了太多。也是,我都已经暴走了,思前想后还叫什么暴走。处理完伤口已经近三点了。想想回去也没有觉可以睡,我俩干脆坐在麦当劳里面等天亮。“看来心情确实是差到家了,连鸡腿都不要吃了。”我白了他一眼,“谁说的,我不过是想减肥而已。”“吃东西吧,放心地吃。别怕明天的事,大哥是白叫的?我怎么着也不能让人欺负我妹子啊。”“我怕我会被处分,我得罪生活老师了。而且夜不归宿,只要宿舍的那几个再齐心协力地咬一口,起码是警告处分。”我拿勺子把奶昔搅来搅去。夜不归宿这事可大可小,小到男生比方说林风之流完全无视隔三岔五就溜出去包夜,大到可以被学校处分。关键是有没有人紧抓着它做文章不放。“处分而已,又不是要你坐牢。”他笑嘻嘻的,不以为意。我的脸登时就煞白,其实直到坐在这里把前后事情捋了一通,我才开始想清楚我有多莽撞,不禁后怕起来。“别,别,别。这种事情你还真禁不起逗,开个玩笑就把你吓成这样。”他抓起我的手,轻轻地拍打,“不怕,不怕,不会有处分的。什么事都不会有。你现在胆子怎么这么小,手都冷成这样了。”我抽回手,缩进袖子里,闷闷道:“奶昔冰的。”他哑然失笑,从桌子上方探过手拍我的脑袋,我朝他翻白眼,忍不住笑了。半晌,我下定决心拿起鸡肉卷,漫不经心道:“我的胆子确实变小了很多。你最初认识我的时候我大概还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我觉得自己很优秀也很努力,只要我认真去做了,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属于我。可是后来碰见了那些事情,让我开始怀疑生活是否如我想象中的样子。我很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诸多的不公平,有特权,有照顾,有后门。可是这跟我真正遇见这些事情毕竟有根本上的不同,一种是过客,悲欢离合过眼云烟,最多感慨唏嘘两声;但另一种却是切身体会,眼睁睁地看自己被别人用卑鄙手段暗算了却无能为力。你还记不记得初三的时候我被人挤掉j中名额的事,那时候你告诉我,如果我是最优秀的,那么我就不会被别人取代。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同时,如果没有那些背地里使坏,我照样不会被取代。优秀的定义是什么,只要他们想找理由玩阴的,我就永远不够优秀。我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些事,可是我又没办法改变,所以我害怕,我怕自己沾上了任何污点都会洗刷不掉,然后就万劫不复。——好啦,你不会有这些烦恼的,我喜欢胡思乱想,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不要往心里去。哎呀,不要这种表情,女生多半爱胡思乱想的。”我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无计于施的时候干脆用手去挡他的眼睛。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沉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那样说会给你造成这样的影响,别逼迫自己了,你已经很优秀了。别担心,还有我呢,你不会有事的。这次不会有事,以后也不会有事。”“哪有,我哪有逼自己了。只不过我这个人很无聊,不看书学习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最悲哀的是我写作业时居然还觉得蛮开心的。”“怪胎。”他摇头,拉我起来。当时我也没意识到被他牵手走有任何不妥,呃~准确点讲,我根本没注意到我的手正被他牵着,只觉得手上好象还蛮暖和的。走到学校的时候,天才蒙蒙亮。门卫大叔看到我们,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两个小家伙来得好早。”汗——如果他知道这两个来的很早的同学实际上是彻夜不归,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可想而知迎接我的仗势有多大。在杜大小姐的闹腾下,早自习还没结束,班主任、年级主任、教导主任已经在办公室里如三座大山,我怀疑校长没出动是因为他老人家还没有上班。我看见秦歌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串供已经顺利完成,心里顿时一片轻松。我解释说,昨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脖子上被杜心妍抓的伤口越来越痛,用手一摸,满手的血。我心里害怕,就跑出去想找校医给处理一下伤口。结果走到行政楼才意识到校医早已经下班了。“然后她就遇见了我,我刚从体育馆整理好东西出来。看她伤口确实蛮严重的,我就劝她去医院看看。人指甲里面细菌最多,伤口要是不处理好感染了就麻烦了。何况她一个女生,脖子这么显眼的地方留下伤疤多难看。”秦歌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偷偷瞥了眼三人中唯一的女性——班主任,她果然摸了下自己洁白的脖颈。我心里不由暗暗好笑。“我怕她一个人去医院会有危险,就陪她去了。主任,我得向你坦白从宽,那个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我不想吵门卫大叔,就带她番强出去了。在医院处理好伤口以后,她说这么晚回去会吵到舍友,她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我找了我妈过去的一个下属帮她空了张床睡下。然后我就自己回家去了。囔,她的病历还在我这里,医生写的证明也在。我当时还奇怪她为什么一定要让医生写下证明,今天来看到这架势算是明白了。”秦歌似笑非笑,把那些证明我清白的东西放到了教导主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