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凛正在思考她方才说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听到这里,先解释道:“哦,多半花在了冬衣上,皮毛不便宜。”
楚谣扫一眼账本:“仅仅去年一个冬天买了七十六件?”
她也没见他一天换一件,穿来穿去总是那几件心头爱,其余全都闲置着。即使如此,他也要将所有款式全买一遍,不是浪费是什么?
怪不得时常将京城各家的贵妇人气的摔杯子,凭她们多有钱财和身份,想在京里买件像样子的狐裘不容易,多半得从外省订购。
寇凛振振有词:“我这怎么会是浪费?我旁的爱好没有,就喜欢狐裘,为此花再多钱我也不心疼。你添衣裳用的钱少,是你爹穷,往后衣裳随便添,我绝不说你……”
话未说完,却见楚谣柳眉微蹙,略显沮丧:“我记得夫君说过,你喜欢茸毛是因为当年濒死时绵羊暖过你,如今你有了我,莫非我还不如绵羊暖和?”
见她这幅委委屈屈的模样,寇凛心口酥软,赶紧道:“当然不是……”
“那就好。”楚谣直接拿笔在账册上画了个叉,微微笑着,“往后一年买两件够穿就行了,省下的钱恰好够给夫君买茶叶。”
她说完时,寇凛的嘴还微微张着,最后慢慢合拢,面无表情。
完了,往后这日子没法过了。
……
午间时,马车途径肃水镇,他们停下来吃午饭。
此地距离金竹县已经很近了,估摸着傍晚就能抵达,楚谣有些疲累,便在客栈里睡个午觉。
寇凛没有在房间陪她,耷拉脑袋坐在没什么客人的堂中,神情恹恹,无精打采。
段小江蹲在椅子上,吃着剩下的菜,含糊着道:“大人,夫人管着钱,这钱不还是您的吗?”
“不一样。”寇凛拢着手,恍恍惚惚着道,“本官差不多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至于吗?”段小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不懂。”手从毛茸袖筒里抽出来,胳膊肘顶住桌面,寇凛捧着脸。怎么说呢,他觉着自己似乎又走入了人生低谷,且还无东山再起的一天……
想着想着,他眼眸中戾气陡生,猛地一拍桌子,“不行!本官一定要将账本夺回来!”
段小江被吓的一激灵,无语:“大人,这就是您不对了。”
寇凛愤愤然剜他一眼:“本官终于想明白了,她分明是看出本官不忍驳斥她,不愿与她争执,故意得寸进尺,借机试探本官的底线!本官若再退让,往后还不是任她拿捏?夫纲何在?威信何在?”
段小江认真听他说完,放下筷子:“大人,属下问您一个问题。”
寇凛越想越恼火:“你问。”
段小江道:“打个比方,只是个比方……有朝一日您若落魄,夫人伴在您身边,您赚了一两银子,是给自己买茶喝,还是给夫人买补品补身子?”
寇凛又剜他一眼,意思是这还用问?
段小江摊手:“这就奇怪了,您穷困潦倒时,愿将所有都给夫人,而今家财万贯,却不愿让她管着?”
他将寇凛给问愣了。
这有可比性吗?
似乎并不是问题的重点吧?
不等寇凛想出个所以然,段小江再次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夫人并不是爱财之人,想管着您的钱,也是为了拴住大人的心,您这态度,属下倒真是替夫人不值。”
“不值?”寇凛提起来满肚子苦水,“你难道没瞧见吗,如今连这住店吃饭的钱,本官都得伸手问她讨,都退让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替她不值?”
“您这算什么。”段小江卷起舌头舔走黏在筷子上的鱼皮,“您想想属下从前的未婚妻,属下明知她贪慕虚荣,蛇蝎心肠,照样有求必应……”
寇凛冷笑:“所以你才被本官从江里捞了起来。”
段小江耸耸肩:“可属下不后悔啊,属下从前是真心喜欢她,只会觉得自己给的少,不会认为她要的多。只要她开心,她想属下从这世上消失,那属下就遂了她的心愿,自此隐姓埋名,跟在大人身边混日子。”
“那是你窝囊没出息,本官岂是好欺负的?”寇凛捋了捋袖子,脸色黑沉黑沉,起身准备去找楚谣好好理论一番,“本官呕心沥血打下的大好河山,绝不能就这样轻易拱手送人!”
“那属下预祝大人成功收复失地。”段小江扭头笑嘻嘻。
“你等着瞧!”寇凛咬牙切齿的回头指了指他。
推门入内,气势汹汹。却见楚谣未解发髻侧身睡着,半截藕臂露在外。被他发出的声音所扰,眉心微微皱了皱。
他的动作立刻缓了下来。
路途中,楚谣原本睡的就不沉,依然被吵醒了。睁开眼睛见是他才放心,问道:“几时了?咱们该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