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笑了:“不……有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而且,父王也不是糟老头,他年轻时是战国诸公子中最英俊的一个。”我不禁看着昌平君,他生得如此好相貌,他爹自然不会差。“难道,在那么多男人中,我娘最喜欢的是你爹?”我忍不住问。“女人的心,就象天上的云彩,永远让人捉摸不透,你娘最喜欢的人是谁,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他轻轻摇头。“你们男人不也一样,女人有一个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收那么多侍妾呢。花心。”我反唇相讥。他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我气了,扭头不理他。“你可曾看过有两朵花是完全相似的。”他笑完道。“这就是你们妻妾成群的理由吗?”我撇撇嘴。“也许吧。”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在每个男人心里,总有一个他最喜欢的,比如我,比如王上。”我假装听不懂,仰头看天。不知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卧底身份后,我看这个世界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我是局内人,当局者迷,现在我是旁观者,可以冷静地观察、思考。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我从此不再是依附于这个身体的灵魂,而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可以用比以前更洒脱的态度看昌平君,看赵嘉,看秦王,看这个乱世,甚至看我自己。如果那个奇怪的梦是真实的,那么我只不过是这个时空的过客,既然来了,为何要带着遗憾离开呢。桃花源记(二)晚上的菜很丰盛。“这条鱼是村长家送来的。”“这只鸡是玉嫂送的。”“这些蛋是红嫂给的。”昌平君指点着那些摆满小屋的东西。我忍不住笑道:“他们家里是不是都有待嫁的女儿呀?”昌平君苦笑:“还不是你这丫头惹的祸,我好心帮你回绝,你却成心给我添乱。”“哥哥,你真得生气啊。”我上前撒娇地摇他的手。不知怎么,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在我眼里,真得象个可以依赖的兄长。而他也如兄长般照顾着我,我宁愿这种感觉始终保持下去,忘了彼此的身份,忘了他的野心和利用。“好了,我不生气,吃饭吧。”昌平君端起碗。“这些菜是谁弄的?”我好奇地看着几上。“是村长的妻子花嫂送来的。”“她也有待嫁地女儿?”昌平君忍不住伸手在我头上轻敲了一下。咬牙道:“没有。只有两个儿子。还没成亲。不如我把你许给他们吧。”“哥哥。你已经放出话去。说我订了亲。现在可不能反悔。”我伸手揉揉头。露出一个甜甜地笑。昌平君一时无语。我忙夹了两块鱼递到他碗里。柔声道:“哥哥请用。”昌平君低头吃菜。表情郁闷。“这座房子也是村长借给我们的吗?”我小心地开口。他嗯了一声。“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很美啊,种那么多桃花。”“桃花源。”“……桃花源?”我惊呼。“村长说十八年前,一位叫赵兰兰的女子将他们带到这里,并给这里取名桃花源。后来邯郸陷落,他们就在此处定居下来。”啪,我手里的勺子落到地上,断成两截。昌平君皱起眉头:“怎么了?”“村长住在哪,我要去见他。”我几乎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吃完再去,急什么?”昌平君叹气。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回来再吃。”……“村长,我想听听赵兰兰的故事。”我坐在黑脸男子面前,充满渴望的眼睛凝凝地望着他。听昌平君说,村长叫赵朴,这个村子所有人都来自邯郸,而且都是赵兰兰领养的孤儿。在我的坚持下,赵朴长叹一声,开始了他的讲述。随着他的述说,我的思绪飞到十九年前。那时,正是邯郸之战结束的第五年,接连与秦国恶战数年,赵国元气大伤,无数青壮男子战死,许多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爹娘,沦为孤儿。这时,有一个女孩来到邯郸,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她叫赵兰兰。她开了一家店铺,专卖各种新式的点心,就靠这家店铺,她养活了无数孤儿。十八年前,她带着赵朴来到这里,告诉他,有一天秦国会统一天下,如果秦军打到邯郸,他们就到这处桃花源躲避,等战争结束再回家。她还说,将来会有一个人,他给天下带来了几百年的和平。我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汉朝的开国皇帝汉高祖刘邦。回到住处,我一个晚上没有睡觉,脑子里全是赵兰兰。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只是,赵兰兰留下的,都是所有美好的回忆,为何我给人留下的,却只有眼泪和伤痕,来战国的两年,连我自己亦伤痕累累,疲惫不堪,和那个我相比,这个我真得很失败。失去了记忆,便连本性都失去了吗?如果可以,我宁愿做回从前的赵兰兰。但是,还有这种可能吗?在桃花源一住数天,村里的人朴实善良,每日都会送些瓜果蔬菜,活鸡活鸭或是鲜鱼来,昌平君跟着那些男人们出去砍柴,打渔,我在家里做饭,有时也到别家串门,学她们织布,种菜。日子过得平静而轻松。如果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若不是陶文交给我的任务,还有困守代郡的赵嘉,时不时从脑海里跳出来打扰我,我想我会很乐意过这种生活。玉嫂知道我已经订了亲,便不再提亲事的事,倒是可怜的昌平君,被她们缠得够呛,只好一再以暂时不想成亲为借口,勉强拖着。穿过早晨的雾气,我来到小溪边的高坡上散步。这里的空气很适合我,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不再头晕,走路也不再气喘。昌平君一早就和那些男人们出去打渔,这里的生活,他适应得很快。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带我离开,呆在这里只是为了暂避秦军的搜捕,不,应该说是秦王的搜捕。桃花源外,一定布满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他是一个那样果断固执的男人,不会轻易放弃。“喏,我扮楚军,你扮秦军,开始。”男孩朗朗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风吹开雾气,我看到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头上用树枝束着发,腰上佩着树枝做的剑,拉开架势,却是一对一的摔跤。穿黄衣的少年两个回合便被穿青衣的少年摔倒了。摔跤啊?这好象是我很喜欢的一项体育运动,来战国两年多,面对的全是使剑的武林高手,根本没有用武之地,都快忘光了。我一时技痒,忍不住过去道:“不如算上我一个吧,我扮赵军。”“赵军?哪还有赵军?”少年们哈哈笑起来。我怒道:“怎么没有,代郡还有几万赵军。”青衣少年远远道:“你便是新来的芷姜姑娘吧,快回去,我们不和女人打架。”我向他勾勾手指:“过来。”“怎么?”他不知有诈,起身走近。我一个擒拿动作,迅速叼住他的手腕,向后一带,他扑通一声摔出老远。众少年见状哗然。我叉着腰,看他慢慢爬起来,笑道:“如何?”“赵成,这回你可摔了。”“嘿嘿,被女人摔,脸可丢大了。”“就是。”听着这片议论声,赵成憋红了脸道:“这次不算,我们再来。”人群散开,围成一个圆弧。我漫不经心地把裙摆扎到腰带里,束紧脚上的布靴,向他招手:“请。”赵成两脚在原地磨擦了几下,照直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