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我眼前全花了,身不由己地被那个蒙面人抱着,忽而侧身,忽而后仰,忽而旋转。我好想吐,忍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干呕了几声。蒙面人略一迟疑,王贲趁机一戟扎向他的咽喉。“不要。”我惊呼。一瞬间,我看到王贲眼里的犹豫,一闪而过。长戟依然毫不留情地刺向抱着我的男人。割发换袍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另一个人临空架开他的长戟。王贲和战马一起倒退了两步,脸色铁青,咬牙强忍着什么。那人的身子晃了晃,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王贲看他一眼,表情突然一阵扭曲,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华丽丽地染红了战马。“将军。”他身后的秦军一脸惊骇。那人轻轻抬袖,拭去唇上的血迹,扭头看了我一眼,蒙面巾上那双眼睛亮得耀眼。这眼睛,我好熟悉啊,他是谁?难道是我的哥哥昌平君。不对,我哥哥的目光比他温和得多,没有那股穿透人心的锐利和仿佛与生俱来的杀气。抱着我的人惊呼:“你是……。”“把她给我。”那人哑声喝道。听不出他地声音。象是有意做了伪装。“接着。”抱着我地蒙面人唤道。我象布娃娃一样被他从空中抛向那人。那人迅速伸手接住我。蒙面人掩护着他。迅速向远处逃离。王贲随后追来。“快走。”蒙面人大喝,他的枪已经笔直地刺向王贲,两人很快战成一团。那人紧紧地抱着我,立在原地,犹豫不决。身后,更多的虎贲卫扑了上来,手里晃着枪戟,明晃晃地耀眼。那人一跺脚,纵马离去。身前身后有数十个人影拼死护卫着我们。我听到兵戈交鸣的声音。原来他们都是来救我的。只是为了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难道是我错了。我不想伤害别人,却让别人因我而死。如果不是我执意要离开,执意要去找赵嘉,我也许已经完成杀徐福的任务。如果我回到秦王身边,继续安心做他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桃花源不会毁于大火,桃花源的村民们依然快乐平静地生活着。我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这里发生的一切本与我无关。然,身为局中人,又怎能置身事外。原来,旁观者不是那么好当的。我微微侧头,瞥到抱着我的人。此时他身上已经溅满鲜血,额上全是汗珠,方才迎击王贲那一戟,定然使出了他全部内力,否则也不会吐血。他抱着我匆匆奔逃,躲避着虎贲军的追赶。如果丢下我,他一定可以顺利逃脱。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只一闪,就消失了。这种时刻,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他,把脸贴在他胸口。这样,他就可以解放出抱着我的双臂,迎战越来越多的虎贲军。蓦然,他的身子微微一僵。我没有抬头,稍稍侧过脸,耳边他的心跳很快,如擂响的战鼓。他迅速松开抱着我的手,拔出腰间的剑,金戈交鸣之声,黑夜中,到处是血与火的海,无边无际。这支虎贲军的战斗力比我想象得还要可怕。山贼最初的攻击让他们暂时乱了阵脚,但很快就在王贲的指挥下反扑过来。抱着我的人渐渐不支,我感觉到他在勉力支持,但是越来越多的虎贲军让他疲于应付,更何况怀里还抱着我。身边传来另一个声音:“快,把她给我。”是昌平君,我的子尹哥哥,他也来了。望着火光中那张焦灼不安,同时又无比熟悉的脸庞,我几乎想哭。身子一轻,我再次象布娃娃一样被抛向空中,准确地落到昌平君的怀抱里。依然是马不停蹄地奔逃,那人和他的手下掩护着我们。火光中,我的长发和粉色的长裙太显眼,昌平君带着我逃到哪,他们就追到哪。如果不是要活擒我,他们早已死在秦军的劲弩之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突然想到三国时曹操的割须换袍。我立刻仰起头道:“哥哥,我有个办法可以甩开追兵。”昌平君一愣,哑声道:“什么办法?”“割发换袍。”我道。昌平君面带犹豫。我闭了闭眼,猛地拔出他腰上的剑,一剑挥断满头青丝,散乱的长发很快被风吹去。昌平君定定地看着我,眼里眸光亮得耀目。我松开抱着他的臂,咬牙扯去身上的长裙,露出雪白的中衣和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肌肤。他迅速用染血的黑色披风裹住我,把我紧紧地搂到胸前。黑暗中,秦军再也找不到刚才还无比显眼的目标,蒙面人和手下拼死挡住凶猛的秦军,掩护我们逃离。混乱中,我扭头回望,军营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这次,勇将王贲以众敌寡,却打了平生关外一群穿树皮的野人围着我跳火把舞。火堆上烤着大块羊肉,上面滴着油。野人恭敬地把烤熟的肉放在我面前,好香啊,好想吃……“芷姜,芷姜。”有人在耳边低声唤我。芷姜?谁是芷姜?好讨厌,怎么可以打断我的美梦,那块羊肉真得好诱人,那么香,流着金黄色的油,我从来没有这么饿……都怪王贲这个屠夫,跟他在一起,我就没好好吃过饭,没胃口。“妹妹,妹妹。”声音渐渐清晰,是我的子尹哥哥,昌平君殿下。我勉强动了动眼皮。“这丫头不饿吗?都睡了一天一夜。”耳边传来他带笑的叹息声。香味,真得是烤羊肉的香味,不是做梦。我霍地一下睁开眼。一团明亮地火光。火光上面架着一大块羊排。烤得直流油。跟梦里地一模一样。他把我从怀里抱起来。放在那堆火光前。不对啊。怎么是从他怀里。难道我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睡了一夜。说实话。在一起朝夕相处这么久。我对他。真得一点戒心都没有。若他对我有什么歹意。我早已被他吃了无数回了。幸好幸好。除了假成亲那晚。他再未做过什么让我无法忍受地举动。我背过身。悄悄吐了吐舌头。还好昌平君面色如常。“吃吧。”他从羊排上割下一大块,用刀插着,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大口就咬,他坐在一旁温文尔雅地笑着,静静地看我。我咬了几口才想到问他:“你不饿么,只管看着我吃。”他笑着摇头:“我已经吃过了。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