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只狐狸不是在等姑娘,它是想家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没有哼哼了,可是筚篥的乐声一直响在我身边。这种熟悉的曲调让我觉得安然而放松。即使城楼上这样冷,我的心底也有一丝暖意,那是西凉的声音,是西凉的气息,是这偌大繁华的上京城中,唯一我觉得亲切,觉得熟悉的东西。满天的云压得极低,泛着黄,月亮星星都瞧不见,只有风割在人脸上,生疼生疼。我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靠在阿渡的身上。筚篥的声音渐渐浮起来,像是冬天的薄雾,渐渐地飘进我的梦里。我快要睡着了。就在这时候,脸上一凉,我抬起头。原来是下雪了,无数纷扬的雪花从无尽的苍穹缓缓落下,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息了,只有雪无声地下着,绵绵的,密密的。晶莹的雪花一朵朵,四散飞开,天像是破了一个窟窿,无穷无尽地往下面漏着雪。东一片,西一片,飞散着,被风吹得飘飘扬扬。城里的灯火也渐渐稀疏了,雪像一层厚重的白帘,渐渐笼罩起天地。裴照终于收起筚篥,原来他一直吹了这么久。一停下来,他就忍不住咳嗽了好一阵,定是吃了许多凉风,他也真是傻,我不叫停,就一直吹了这么久,也不怕伤肺。裴照勉力忍住咳嗽,对我说道:&ldo;下雪了,末将护送太子妃回去吧。&rdo;我看到他眼睫毛上有一朵绒绒的雪花,眨一眨眼,就化了。我任性地说:&ldo;我才不要回去。&rdo;太子妃……&rdo;不要叫我太子妃。&rdo;裴照并没有犹豫,仍旧语气恭敬:&ldo;是,娘娘。&rdo;我觉得十分烦恼,问:&ldo;你喜欢那个公主么?&rdo;裴照怔了怔,并没有说话。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ldo;我估计你就不喜欢啦!没想到你也要被逼着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唉,你们中原的男人真可怜。不过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即使李承鄞身为太子,都不能册立喜欢的人为太子妃,你呢,也和他惺惺相惜……&rdo;我的成语可能用得乱七八糟,所以裴照的脸色挺不自然,最后只淡淡地答了个&ldo;是&rdo;。我慷慨地说:&ldo;别烦恼了!我请你喝花酒好了!&rdo;裴照书又被呛到了,又是好一阵咳嗽。我大方地告诉他:&ldo;我在鸣玉坊有个相好哦!长得可漂亮啦!今天便宜你了!&rdo;太子妃……&rdo;别叫我太子妃!&rdo;我兴兴头头拉着他,&ldo;走走!跟我吃花酒去!&rdo;裴照显然没想到我是风月场中的常客,等看到我在鸣玉坊的派头时,简直把他给震到了。关键是王大娘一件了我就跟见活宝似的,眉开眼笑直迎上来,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袖子:&ldo;哎呀,梁公子来啦!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梁公子来啦!&rdo;关键是王大娘一件了我就跟见活宝似的,眉开眼笑直迎上来,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袖子:&ldo;哎呀,梁公子来啦!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梁公子来啦!&rdo;虽然王大娘浑身都是ròu,可是她嗓门又尖又细又高又亮,这么呱啦一叫,整个鸣玉坊顿时轰轰烈烈,无数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从楼上楼下一涌而出:&ldo;梁公子来啦!梁公子怎么这么久没来?梁公子是忘了咱们吧……&rdo;我被她们簇拥而入,好不得意:&ldo;没有没有……今天路过……&rdo;哼!前天月娘还在说,梁公子,你要是再不来呀,咱们就把你存在这儿的那十五坛好酒,全都给挖出来喝了。&rdo;对呀,还有梅花下埋的那一坛雪,月娘还心心念念留着煎茶给你尝!&rdo;今天又下雪了,我们就拿这雪水来煮酒吧!&rdo;好啊好啊!&rdo;我被她们吵得头昏脑涨,问:&ldo;月娘呢?怎么不见她?&rdo;月娘啊,她病了!&rdo;我吃了一惊:&ldo;病了?&rdo;是啊!相思病!&rdo;相思病?&rdo;可不是。前天啊,有位贵客到这里来吃了一盏茶,听了一首曲,然后就走了,没想到月娘竟然害上了相思病。&rdo;什么人竟然能让月娘害相思病?&rdo;瞧着应该是读书人家的贵人,长的么,一表人才,谈吐不凡,气宇轩昂……&rdo;一听就没戏,我都听那些说书先生讲过多少次了,私定终身后花园的都是公子和小姐,没有公子和风尘女子。更何况这月娘乃是勾栏中的顶尖,教坊里的人精,败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怎么会害相思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