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就是腊月廿九。刑部的人在晌午十分匆匆进宫了一趟,将理好的案卷与折子一并呈与虞谣,定下了卫家的罪。
以卫栀为首的数名罪臣自是难逃一死的,虽说年关里不好杀人,却也大可不必等到秋后问斩。虞谣批复下去,意思是过了正月就可动刀。
余下的一应家眷,不论男女俱没为奴。卫珂留了性命,去给白氏守陵悔过,旨意发下去后虞谣又传了礼部前来,言简意赅地下了两道旨。
一是将昔年之事公诸于世,把元君卫玖从帝陵中迁出,令行下葬。
二是开始筹备册立新任元君的事宜。
这第一件事好办,虞谣作为真正的“墓主本尊”尚未驾崩,没在帝陵里,卫玖一个罪人更没什么可讲究的,礼部皆了旨就着人前往京郊山中,打开陵寝,将卫玖的棺椁拉了出来。
第二件,却需按部就班的来。
册礼元君是桩举世瞩目的大事,不仅册礼要挑吉期,就连下旨的日子也需精挑细选,旨意亦要斟字酌句的拟定。
更何况还有册礼所用的吉服与一应礼器要备,即便是年后就下旨,也差不多要到年中才能忙完。
好在虞谣倒也没打算催。她只知会了礼部自己的意思,就安然让她们慢慢筹备去了。自己无事时铺开宣旨,精雕细琢地描了一幅龙纹。
女尊皇朝里,依旧是女为凤、男为龙,只不过凤成了更为尊贵的那一个。元君的吉服上都会有龙纹,尚服局里有现成的样式,华贵好看,只是做出来都一样。
她想给席初一件不一样的。至少不能跟卫玖的一样,不然她想着都替他不爽。
她画这龙纹用了半日的工夫,当晚就交给了尚服局,让他们先做个绣样出来看看。
吉服复杂,但绣样做起来倒不太难,虞谣正月初七就拿到了成品。她端在手里看了半天,觉得嗯,华贵!大气!好看!
既然好看,自是要拿去给席初看看。
她便在傍晚时分去了启延宫,素冠用托盘盛着绣样随在她身后。入了殿,她自顾去洗手,素冠就将绣样呈到了席初跟前,席初扫了眼“这是什么?”
虞谣随口“吉服的绣样,你看看。”
他闻言就拿起来看,展开见是龙纹,眼底陡然一栗。
她的笑音很快又响起来,很欢快地问他“怎么样,好看吗?我亲手画的。”
“……好看。”他强撑着应声,嗓中却莫名的不大舒服。
他知道,卫玖已故去三年,她就算再难过,也迟早是要另立元君的。
更何况如今卫家倒了,她对卫玖已不剩什么情分,打起精神挑选新任元君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腊月廿八,是他们历经波折后第一次同房,至今还不足十日。
他以为现下正是浓情之时。
席初的目光定在龙纹上,金线织就的龙纹灿烂夺目,夺目到刺眼。
他滞了半晌才将它放回托盘中,佯作从容地坐到茶榻上“是哪家的公子,让陛下这般用心?”
嗯?!
虞谣被问得一愣。
她顿时想说他傻,抬眸之间,话却咽了回去。
她就着铜盆洗手的这个位置背对着他,却刚好面朝着妆台。视线落入镜中,就看到他神情落寞。
他在吃醋。
虞谣一股子邪劲儿涌上心头。
她于是若无其事地从宫侍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手,边走向茶榻边道“自是出自身份显赫的勋爵人家。家中现下的权势不算多大,却也算世代清流,据说家风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