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想好他拒绝的时候我到底该怎么办,他已走到我面前,一半笑容一半严肃:“你喜欢我画的画儿?”
我愣了愣,心想,傻瓜,我哪里是喜欢你画的画,我是喜欢你啊。但说出来之前立即改了口:“嗯。”还非常逼真的使劲点头。
他略微点了点头,顿了顿,说:“那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完就转身往门外走。
我糊里糊涂地望着他,心想,他是不是把雁门关丢了听成雁门关大捷了?想着想着,嘴里就问出来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难过?”
他已走到门边,回头问:“什么?”
我几步跟上去:“没、没什么。”
有些时候,我希望日子能过得快一些,比如独自躲在窗外偷偷看他一眼的那四个月,但有些时候,我又恨不得时光能够停驻,比如此刻我走在他身旁,离他这样近,就像一对恋人在雪中漫步,雪地上留下我们两个人长长的足迹。
眼前是一片白砂糖似的雪地,空旷平整如同案几上铺开的白绢,四周有清香红梅,将这天然形成的画布精美装裱。
空气寒冷,他吸了一些凉气,又开始猛烈的咳嗽,咳得两颊通红。我正要拍他的后背,却被他一把拽住说:“你在这里等着!”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已拔出剑在雪地里挥舞起来。
时而有被剑尖挑起的雪沫儿飞扬在明朗的日光中,几片红梅花瓣飘落,在他身旁打着旋儿。玄衣中绣的金丝闪着耀眼的光,乌黑的发丝随着身体的旋转而飞扬,脚下云靴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美丽的线条。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只有他一道明丽的身影,闪耀进我的眼眸。
我默默看着他,眼底荡开笑意,想起半年前那幅鹧鸪图,躲在芦蒿里的那只雌鹧鸪,就是这样在一旁默默看着雄鹧鸪在天地间挥毫。
我痴痴地望着他,心想,我的心上人,他是这世上拥有最高权力的政治家,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正这样想着,湛儿已是一个飞身,稳稳落到我面前。嘴角扬起浅浅笑容,指向前方的一片雪地。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被眼前所见狠狠惊了一惊!
那是两只仿佛从雪地里钻出来的雪鹧鸪,彼此依偎着飞翔在广袤的天宇,嬉戏在暗香缭绕的红梅丛中。
这是我一生中看过的,最好看的一幅画,以雪为墨地为绢。
他似乎是得意的嘚瑟着:“这幅画,湛儿画的怎样?”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他的画功,心想如果他没有做皇帝,大唐水墨才子的称号就轮不到恭师父头上了。我急忙点头称赞:“极好,极好。”
我看到他眼底的笑容,顾不上一阵折腾弄得他本就病怏怏的身子更加疲惫,拄着剑说:“鹧鸪,就是要双宿双飞才是鹧鸪。”他顿了顿:“为什么你画的鹧鸪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却蹲在地上?”
我顿时觉得非常尴尬,想理清思路告诉他,我画的不仅仅是鹧鸪,那两只鹧鸪就代表着我和他,天上飞的是身为君王的他,地上蹲着的是默默守着他的我,他所在的那个高度,全天下的鹧鸪只有一只能够飞上去,那就是身为龙的他。有了这样的寓意,两只鸟没能双飞就很容易解释了。我组织好语言说给他听:“其实我画的不是鹧鸪鸟——”
他蓦地打断了我,我还以为他心领神会,懂得了我的良苦用心,却只听他张大了嘴巴尖叫道:“不是鹧鸪鸟?难道画的是鸭子?!”
……我简直要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