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赏抿了抿唇,将薄薄的唇拉成一条直线,他没有回头看他。“烧了木微堂是我的错,要打要罚随便你。”身后,白洛又道。周赏冷笑着回头看他,“你堂堂一个黑衣卫副指挥使,权势滔天,我小小一介草民岂敢对你有什么怨言。”“小赏……你明明知道……”白洛皱了皱眉,那张仍带着淤青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痛苦的表情。周赏愣了一下,然后甩开他的手,默默地坐下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白洛见他坐下了,便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闷闷地道,“我既然踏进了那个地方,如今想轻易脱身已是不可能,更何况……”周赏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男子脸上难得苦闷的表情,终是拿起酒杯,饮了他斟的那杯酒。见他饮了酒,白洛脸上便高兴了起来,他立刻得寸进尺地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与他勾肩搭背起来。周赏颇有些嫌弃地推开了他的手,只低头默默地饮酒,这个时候的周赏,全然不知道他刚刚上了某个少女的相公候选人名单,并且只差一步就被选中,可结果却被提出问题的考官无耻地抢了先。那个时候,那个少女还在想,那样好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看上她呢?那样好的人……那样好的人啊……有些时候,有些缘分,就如同两条相交叉的线,只在某一处轻轻重叠,只一瞬间,便是永远的擦肩而过,再没有再遇的可能……因为那个吻加那句话的震撼性太强,导致丁千乐一路都没有回过神,直至回到了府里,回到了房中,躺在了床上,她还是一副神游在外的表情。赫连珈月因心情不错又偷香成功,且最近一直十分劳累,已经借着那几分淡淡的酒意睡着了,丁千乐却仍是躺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在今晚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赫连珈月之间是无比纯洁的家主与下属的关系,就算日日同榻而眠,也少有逾矩的行为,可是今天夜里这莫名其妙的一吻,明显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也许……他只是喝多了酒在撒酒疯吧?也许……明日一早起床他就忘记了?成亲什么的……也只是在说笑吧?躺在床上,丁千乐一脸纠结地看着赫连珈月的睡颜,他倒睡得极其香甜,只苦了她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大约她翻身的动静太大,他眼睫微微动了一下,突然伸出手臂横在了她的腰上,然后手臂微一用力,便习惯性地将她勾向了自己的胸口。丁千乐立刻被他牢牢地困在了胸膛里动弹不得,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只得愣愣地近距离看着他睡颜……以前怎么就没有觉得这姿势竟是如此的暧昧呢?死死地盯着他看了一阵,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径自睡得香甜,丁千乐磨了磨牙,恨不得扭着他的腮帮子将他弄醒,只可惜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最终她还是没有敢对着他下爪子,毕竟赫连家主余威尚存啊……丁千乐如是纠结了一整晚,直至天将明的时候才挨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似乎有谁在轻抚她的脸颊,温柔地对她说着什么。“这一回……不用你等我长大……”“就当以前所有的磨难都是为了现在……为了现在这最好的时间……在最恰当的时间,让你名正言顺地嫁给我……做我的新娘……”“碧梧……”睡意袭来,将她卷入更深层的睡眠之中,再后来,那声音说什么,她便听不真切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赫连珈月早已经起身,只剩她一个人还躺在床上。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她依依不舍地在床上赖了一阵,想起昨天夜里那一吻,还有那一句让她心跳加码的话,不由得拉高被子,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软棉棉的被子之中。“居心叵测的女人。”这时,头顶突然响起了一声冷哼。丁千乐愣了一下,拉下被子,便看到赫连白正臭着一张脸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怎么进来的?”丁千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被打开的房门,这样不敲门就直接闯进别人的房间真的好么?礼貌呢?“哈?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还未成亲就迫不及待爬床的不要脸的女人!”赫连白扬着鼻孔冷笑一声,指着丁千乐的鼻子骂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丁千乐还不是个泥人,听到这样明显具有污辱性质的骂词,她扯了扯唇角,抖了抖眉毛,作出了泼妇的样子,“哈?只怕有人想爬床却还爬不上呢。”赫连白一听这话,气得差点炸毛。丁千乐却是看也不看她,慢吞吞地下了床,慢吞吞地脱了睡衣开始换衣服。房间里一下子安静得有些诡异,刚刚脱下睡衣换了里衫的丁千乐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赫连白一眼,她还以为赫连白会受不住她的挑衅直接向着她挥鞭子呢,怎么才一晚不见她就改了性子了?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倒更加莫名其妙了,赫连白竟然瞪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一张俏脸红得仿佛要沁出血来。“怎么了?”见她一副不太对劲的模样,丁千乐疑惑地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疑心她发烧了。赫连白却是“啪”地一下打开了她的手,后退了好大一步,才颤抖着伸手指向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看着她这副对她避之如蛇蝎的模样,丁千乐无语了。“你你你……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还不速速将衣服穿好!”见丁千乐一动不动地站在她面前,赫连白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喝斥道。丁千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稍稍有些透明的里衣,不明白这位大小姐怎么就这么大的反应,她扬了扬眉,坏笑着逼近了她,“莫非……你不是女人?”见她逼近,赫连白后退着想要避开她,丁千乐又岂能让她如愿,仍是笑眯眯地一步一步地逼近她。眼见着已经快被她逼入墙角之中退无可退,赫连白突然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丁千乐,然后低头风一样地冲出了房间。……丁千乐站在房间里看着赫连白落荒而逃的模样,笑嘻嘻着摸了摸下巴,唔……这位赫连姑娘……似乎不喜欢接近女人?嘿嘿嘿,这也算是一大弱点吧?以后再见着她,就不用躲着她走了呢。因为赫连白奇怪的举动大大地愉悦了丁千乐的身心,于是她暂时忘记了昨天夜里那些纠结的事情,哼着小曲十分愉快地梳洗了。刚刚梳洗完毕,便有人送来了早膳,丁千乐瞧着那妇人有些面生,不由得有些疑惑,“尚大娘呢?”“回姑娘话,尚大娘已经辞工回乡了。”那妇人低着头道。丁千乐一下子便明白了,之前府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连家主之位都易了主,估计人员的变动也很大吧,她点了点头,没有再细问,坐下开始用膳。早膳准备得相当丰富,虽然手艺比起尚大娘还是稍稍逊色一些,但也十分的可口,丁千乐正吃得不亦乐乎,忽然感觉门口多了一道阴影,抬头一看,便见管家连进正带着他标志性的棺材脸站在门口。他的脸上多了一道很明显的伤疤,整个人也消瘦得厉害,她之前听人说了,因为连进不肯归顺服软,那个短命的赫连历很是对他折磨了一番。咽下口中的小包子,丁千乐有些疑惑地看着连进,“连管家,有事?”连进点了点头,踏进了房门,十分恭敬地将手中一本看起来十分喜庆的大红册子放在了桌上。“这是什么?”丁千乐低头又喝了一口粥,疑惑地看了看那本大红的册子。“这是家主准备的聘礼礼单,以及要参加喜宴的宾客名字,家主说要让千乐姑娘你先过目,如果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管家连进摆着一张棺材脸,一板一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