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吧。”丁千乐心里直打鼓。“在下认错人没什么,只希望黑衣卫也把人给认错了。”周郎中冷笑。这句意义不明的话让丁千乐惊出了一身冷汗,阿九说的那些八卦,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帐篷的冰块脸男人,还有那个要杀她的面具男夜桑……那么多巧合联系在一起,就算她想骗自己一切只是巧合也有点困难。该不会她真的和那个倒霉的银月巫女赫连千乐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吧……“既然你不是赫连姑娘,在下也无谓为你担这个风险,还是将你送回刑部等候黑衣卫审查吧。”见丁千乐迟迟不吱声,周郎中淡淡说着,拂袖便要出门。“等……等一下!”丁千乐吓得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周郎中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抓住他衣袖的手,停下了脚步。“你是谁?为什么要救……赫连姑娘?”丁千乐咬咬唇,犹豫了一下,用了个比较保险的说法。万一他是黑衣卫用来试探她的,可怎么办啊?周郎中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丁千乐,他的眼睛里,是失望。……在下周赏,算上天牢最后一面,已是第十五次见到姑娘了,姑娘对在下……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么?当然,这句话他只是默默放在了心底,并没有说出来。“在下周赏,赫连姑娘对在下有过救命之恩。”看着丁千乐,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出自己的名字。丁千乐没有错过他眼中那丝一闪而逝的失望,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眼神时,她的心里隐隐酸痛了一下。“对不起……”下意识地,丁千乐道歉。周赏一时怔住,丁千乐自己也怔住了,莫名其妙的她道什么歉啊?“……其实,我的名字叫丁千乐。”十分奇怪的,丁千乐立刻就相信了他,虽然明知道他和白洛有交情,可是她没有再犹豫,决定还是诚实相告,“我的记忆里并没有北莽国,准确来说,我对于这个时空没有任何的记忆,但是就在几天前,一个奇怪的冰块脸男人到我生存的时空找我,说他是赫连府的管家连进,奉他们家主之命要迎我回府,当时我没有相信他……就逃走了……”摸了摸鼻子,丁千乐自觉地跳过了那一段,“后来在回家途中遇了一个要杀我的面具男……”再次摸了摸鼻子,丁千乐又跳过了这一段,“再后来我被陨石砸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个时空了。”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周赏,既然这个时空连妖族和半妖都可以有,那么穿越时空这种应该算是小case,不至于被绑在火上当妖怪烧吧?丁千乐所说的这段话让周赏消化了很久。首先,她说她叫丁千乐,是因为被逐出了赫连家所以才会下意识忘记那个充满着痛苦和羁绊的姓氏吗?这个念头让周赏感觉自己的心口有点疼。然后,她说赫连府的管家已经奉了赫连珈月之命要迎她回府,赫连珈月那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还有那个神秘的面具男……又是谁?“对了,那个面具男后来我在刑部大牢见过。”丁千乐补充,“我听见有人叫他夜桑。”“黑衣卫指挥使夜桑?”周赏的脸色微微一变,“他看到你了吗?”丁千乐摇摇头,当时好在有白依依跳出来插科打混,才让她逃过一劫的,不过他竟然是黑衣卫指挥使,白洛的顶头上司啊……不妙……丁千乐的脸突然一黑,她想起来在白氏当铺当掉的那张黄金面具还有那把宝剑,当时她还撒谎说是她爹留给她的,原来那个时候白洛就已经看穿她了吗?难怪他笑得那么欠扁!可是他不是应该当场捉住她的吗?好奇怪的男人。“连进和夜桑都不是泛泛之辈,你是怎么逃掉的?”周赏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丁千乐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一下,含糊不清地道:“一点点小把戏啦……”周赏又愣了一下,以前,他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发呆的,迷糊的,犹豫的,傻笑的,惊奇的……这些都是不可能出现在银月巫女脸上的表情。这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她说的那段话中最重要的一个信息。她……失忆了!现在的她,不记得这个时空的任何事情,包括……她曾经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赫连珈月!“不管你是否记得自己是谁,甚至不管你是不是赫连千乐,至少,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你就是她。”许久之后,周赏缓缓开口。丁千乐有些苦恼地按了按额头,这也是她最怕的局面吧,如果真如阿九所说的,银月巫女之前犯下了灭族的罪行,还被施以火刑的话……她都不敢想象接下来将要面临怎么样的麻烦。“黑衣卫如今正在满城抓人,只要跟你有一点相似的都已经进了刑部大牢,就等审查核实了,好在除了指挥使夜桑之外,其他黑衣卫们目前似乎并不能肯定你长什么模样,否则我要带你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周赏的神情十分严肃,“但是能够出动黑衣卫抓人的,肯定并非泛泛,我带你出刑部大牢的事可以瞒住那几个狱卒,肯定瞒不过黑衣卫,不出半天功夫,他们定然会查到我头上,所以我们目前不宜露面,只能暂时住在这里了。”“不好意思,连累你了。”丁千乐这个时候才理解他为什么要撵走平叔,还要平叔去通知什么人暂时关掉他的医馆。周赏撇开头,不再言语。别扭的家伙……丁千乐暗暗吐了吐舌。不过,他们怎么知道银月巫女回来了?丁千乐有些想不通,甚至于那个赫连府的管家连进,还有那个面具男黑衣卫指挥使夜桑直接杀去了她的世界……“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第二间,我去准备热水,你先梳洗一下吧。”周赏看了看天色,转身点了烛火,打断了丁千乐的思绪。丁千乐抬起衣袖,有些尴尬地闻了闻,扑面而来的浓烈异味让她自己都呛一下,真亏他能够忍到现在,还和她同乘一辆马车那么久……她自嘲地咧嘴傻笑了一下,从周赏手中接了一盏烛火,转身去找自己的房间。她没有看到周赏眼中的痛楚。北莽最强大的银月巫女,那个自妖刀下救出自己的清丽少女……却是一再被伤害,被折磨,狼狈至斯。三年前行刑的时候,他没有去刑场。他不理解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傻的女人,明明被最信任的人伤害,却还是那样执拗地选择相信,没有一丝怀疑,又或者……她明明知道即将面对什么,却还是不闪不避,就这样傻乎乎地如飞蛾扑火一样选择了灭亡?……那样的义无反顾。二楼左手第二间房,丁千乐很轻易便找到了,在看到铜镜里的人时,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那是她自己。头发一缕一缕地打着结,油腻腻的,还沾了不明物体,脸上灰不溜丢的,比阿九的“易容”逼真多了,真亏得周赏能够认出她的脸……更不用提身上那件已经变成抹布状的衣服了,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还算轻的……“赫连姑娘。”门口,传来周赏的声音。丁千乐跑去开门,便见周赏拎了一个好大的水壶进来,他径直跨进门槛,走到屏风后面,不一会儿,便拎了空壶出来:“炉子上正好热着水,你再稍等一下。”说着,他便又走了出去。刚刚被自己的形象吓到,一时没有注意,原来屏风后面还有空间,丁千乐跑进去看了一眼,里头放着一个好大的木桶,有半人高的样子,里头正冒着热气。正瞧着,周赏又拎了水来,倒了进去。进进出出跑了四五趟,跑得他额上都见汗了,水才算满了大半。“先洗个澡吧,衣橱里有衣服。”说完,周赏便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