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那疼痛稍稍过去一些,丁千乐抬头看向赫连珈月,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他正沉沉地看着她,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似震惊似愤怒似痛楚……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无力感。“……珈月?”她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什么话也问不出口,只怔怔地唤了他一眼。赫连珈月眼神微微一闪,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车骑将军林尧已经带着大队人马直直地冲了进来。“拿下!”林尧看了一眼丁千乐,一挥手,大声喝道。话音刚落,他身后便有士兵冲了出来,将赫连珈月和丁千乐团团地围住了。赫连珈月扶着丁千乐慢慢地直起身子,他淡淡地看向林尧,“今天是我大喜之日,林将军也要来讨一杯喜酒么?”“娶一个妖物,赫连国师也不怕堕了一世英名。”林尧冷笑着道。妖物?是在说她么?银月巫女丁千乐被赫连珈月护在怀中,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某处仿佛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正在这时,突然有一道黑影掠了进来,直直地袭向了被士兵围困住的丁千乐和赫连珈月。丁千乐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将她从赫连珈月的怀中强行拉扯了出来,她一下子失去了依仗,身子一个不稳,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试图自己站起来,却发现不管怎么挣扎,自己的腿就是不听她使唤,腰部以下竟完全失去了知觉似的,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腿……然后便忍不住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的腿……竟然已经变成了一条丑陋的蛇尾!这……这是什么东西!她满面惊恐地看向赫连珈月,“……珈月,我……”“别怕。”赫连珈月沉声说着,正想上前护着她,奈何被士兵团团围住,纵使他身手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一向擅长对付的是妖,并不是人。赫连珈月分身不及,丁千乐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被一道黑影裹住,一下子失去了知觉。耳边最后的声音,是赫连珈月怒气冲天的吼声。“阎!凤!九!”万妖山丁千乐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里头,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怀里抱着同样身着喜服的少年,飞身直奔一处断崖……只是那少年面目模糊,完全辨不清是谁……“小郎君,莫要怕,过了这片断崖,就是我的领地了……”她笑着对怀中的少年说。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笑意便僵在了唇边,少年手中,一柄施过咒术的利剑,已然深深地插入了她的心脏……“你……”她瞠大眸子,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向怀中的少年。“父亲说……人妖不两立……”那面目模糊的少年颤抖着嗓音说……人妖不两立?她怔怔地看着那少年……恍惚间,她忽然看清了那少年的模样,竟俨然便是小一号的赫连珈月……就在这时,一条碧色的蛇尾突然缠上了少年,丁千乐尖叫一声,竟然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长着翅膀的人首蛇身的怪物……她猛地睁开眼睛,额头冷汗涔涔,是个惊魂未定的样子。“醒了?”耳畔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十分的温和悦耳。丁千乐侧过头,便对上了一张逼真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阎凤九?!她一下子坐起身,一脸戒备地后退,然后她才有些尴尬地发现,她竟然是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而且身上仅着一件碧色的里衣,原先梳的妇人髻也被打散了,长长的头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肩上。“要吃些东西么?”仿佛完全看不到她紧张戒备的神情似的,他又道。“这是哪儿?”丁千乐拉高被子,左右看了看,皱着眉问。她是在婚礼上被掳走的……不知道赫连珈月现在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林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完全不知道变故的症结在哪。“万妖山。”听到这三个字,丁千乐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她究竟昏睡了多久?竟然又被带回万妖山了?还有……他将她带回万妖山……究竟有什么目的?“要吃些东西么?你已经睡了十天了。”耳边,阎凤九又道,声音仍是不急不缓,温和悦耳。十天?!丁千乐心里骤然一惊,竟然已经这么久了……“好。”她缓了缓神色,回答。阎凤九便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阎凤九刚走出门,丁千乐便一下子掀开了被子,一脸紧张兮兮地看向自己的腿,在看到两条腿好端端地都在,也没有变成蛇尾什么的时候,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果然……变成蛇尾什么的,只是她的错觉吧。盖上被子,她侧过头打量了一下屋子,屋子很大,装饰得富丽堂皇,颇有些暴发户的风采。公主叛变失败,已经被囚禁了起来,身为公主党在逃的阎凤九在这个时候把她掳来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呢?还有赫连珈月……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正思索着,已经有一名艳丽的少女拎了一个食盒来。丁千乐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竟是熟人。“玉兔姑娘?”玉兔瞥了她一眼,将食盒放在了桌上,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丁千乐此时的确是有些饿了,因此也顾不得和她搭话,左右看看,拿了一旁叠好的碧色长衫穿在了身上,这才起身下床,走到桌边坐下,打开食盒。食盒里头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小米粥,看起来倒也挺合她胃口。因为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她只觉得这饭菜格外的香甜,便用小米粥就着菜,吃得津津有味。“你倒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见丁千乐吃得欢腾,玉兔有些不爽地哼了一声。丁千乐“呼噜噜”喝了一口粥,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玉兔,“不然呢?我该绝食以示抗议么?”玉兔想起来自己在她手里被逼着啃胡萝卜的日子,气得红了眼睛,忿忿地将头扭向一边。看到玉兔的时候,丁千乐心里头的那点子侥幸早就没有了,看来阎凤九并没有骗她,这里果然是万妖山无疑了。反正她是死不掉的,既然死不掉,人家愿意好吃好喝地招呼着,她干什么要矫情地和自己过不去,还不如吃饱喝足了再想办法。抱着这个念头,丁千乐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除了暂时没有自由之外,阎凤九倒也没有折磨她,比起在长公主手里那生不如死的处境,这儿已经算是天堂了。只是……丁千乐越来越琢磨不透阎凤九想干什么了,若说想利用她来做些什么吧,他也该有动静了啊,从她清醒过来开始算起,至今已经是第五天了,他却还是每天都老神在在的样子,只偶尔来她房里坐坐,兴致来了还陪她一起用膳。……仿佛她不是被他从婚礼上掳来,而是被请来做客似的。时间拖得越久,丁千乐心里越没底,万一他是利用她来对付赫连珈月呢?这个时候赫连珈月会不会已经赶来万妖山了?会不会中了他的陷阱?她左思右想,如今她唯一的价值便是用来引出赫连珈月了吧……这个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她渐渐没了开始那静观其变的闲适心思,开始一日比一日更焦急了起来。晚膳时分,房间里摆了一桌菜,丁千乐瞧了一眼那菜色,便知道今天又要与阎凤九共进晚餐了,因为里头有一道清蒸河鲤,那应该是阎凤九喜欢的菜色,每次他过来,都会摆这道菜。果然,不一会儿,他便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坛酒。他在丁千乐对面坐下,拍开了那坛酒,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酒,甫一拍开,便有一股清冽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