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你这一顿饭要吃多久?”正当女孩觉得自己能干、准备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母亲冷不丁从厨房转出来揪住了她的耳朵,“还不快给我回房间去做功课!你看看都快八点了,你还在这里磨蹭——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啊,啊,好痛……”艾美捂着耳朵抱怨,虽然舍不得,还是老老实实放下碗筷,站起来鞠了一躬,“大伯,爸爸,我回去做功课了。”“嗯,去吧去吧,”父亲随便挥手打发她走,急着和大伯继续交谈。大伯却是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把手里拿着的古玉项链递给她:“喜欢不?大伯送给你好了,拿去。”“啊?”艾美又惊又喜,却一时间不敢接,看了父亲一眼。“这个很贵重吧?”父亲也是忐忑,“你留着做研究用,给一个小丫头干吗?”“没事,这也是别人送我的,你带着说不定合适。”大伯笑着把古玉项链放到艾美手里,“多年没见小美啦,总要拿点什么见面礼——你可别拦我。”“谢谢大伯!”艾美乖觉,不等父亲再罗索,立刻开口甜甜道谢,蹦跳着走了出去。“驰弟……你知道么?那个送我古玉的神秘人说,”看着少女拿着项链欢欢喜喜地上楼,考古学家眼里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沉思,“要找到云荒,必须先要找到‘织梦者’。”“织梦者?”父亲没有看女儿的背影,只是诧异地重复了这三个字。――――――――――――八点正,也就是艾美磨磨蹭蹭吃完饭的时候,海城郊外入城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三辆从郊区进入城市、速度极快的轿车撞在了一起——然而奇怪的是不是普通的追尾相撞,而仿佛一刹那被无形的力量所操纵、车头猛然扭转了方向,变成了一个首尾相接的三角形。轰然巨响中三辆车子全部扭曲变形,以奇特的姿式成为一堆废铁。“不好!她跑了!”车中有个黑衣人还有意识,大叫起来,挣扎着想从挤变形的车门内爬出去,“她跑了!快追!”然而话音未落,无端端觉得脚一软,仿佛凭空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立刻摊了下去。交警聚拢过来之前,萧音已经伏在辟邪背上,穿梭在绿化林带的浓荫里。“好痛!”揉着手腕上蹭破的皮,紫衣女子皱眉,不住吹气。然而刚经历这样惊险的劫持、她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惊惧和慌乱。“他们打你了?”辟邪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等会我给你复原回去。”“不要!我的手断了,脚也崴了,今天我不写了!”萧音忽然发起了脾气,用力踹了他一脚,“你不能逼迫我做苦力——你是神啊,不能这样欺负一个凡人是不是?”“谁说神不能欺负凡人?”辟邪头也不回,将她的身子往上托了一下,警告性地拍了拍,“别乱动,我抓不住——人的身体真是不好用。”“你!”萧音大怒,“你怎么可以打我屁股?流氓!”“拜托你老实点行不行?”他实在是无可奈何,“虽然你十八岁开始就是个小太妹,可现在好歹是个美女作家——那个小姑娘如果看到你这幅嘴脸、一定要梦想破灭。”“切,我又没拿枪逼着她崇拜我。”萧音冷笑,“她自己想了个女神形象强加给我,回头发现我是个女土匪却要怪我,你说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忘了有没有天理这一点上你比我有发言权。”“别闹,”辟邪懒得听她喋喋不休,“刚才那些人有没有打你?”“有。他们逼我说云荒到底在哪里,问我怎么知道那个秘密——还说如果不老实交代就要挑了我手筋、毁了我的容,先奸后杀……呃,”显然又被警告了一次,萧音白了面前的人一眼,老实交代,“对着本姑娘这样才貌兼具的妙人儿,他们哪舍得下手。先礼后兵——还没礼完,你就让那些车摆pose去了。”“是四海财团。”辟邪淡淡道,“他们买通了你那个帅哥编辑非天——这里是住不得了。”“什么?”萧音一听发作了起来,“我刚准备收徒弟,你却要我搬家?不行,明天小美还要来找我,不许你瞬间转移掉我的房子!”“可是四海财团不简单,”辟邪反对,“我不想家里三天两头被闯入者弄乱。我更不想把你暴露在大众媒体的注目下,弄得鸡飞狗跳。”“你不是神么?”萧音想激他,“还要躲着凡人跑?”“我住在人间。人间,有人间的规则。”辟邪丝毫没有火气,“我要保证你的安全,没有你就没有云荒。没有云荒,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咦,转了一圈回来,就是说,”写手对于文字游戏总是分外敏锐,萧音忽然往他脖子里吹了口气,笑,“没有我,你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是不是?”“别闹。”实在是没办法,在穿过绿化林后辟邪将不停折腾的女子放了下来,俯身查看她的脚腕——只是在被掳走的时候崴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伤,他只是微微使用了一下念力、就让一切恢复了正常。“很痛啊!该死的,你怎么隔了那么久才追上来?”娇贵惯了的女子连天价叫起苦来,抱怨,“害的我丢脸!——趾高气扬的对那个老大说:‘数到十你不放了我,我就要你好看!’……结果我数到了三百你才过来!”“我在接非天的电话,一时疏忽,对不起。”辟邪将她的脚腕放下,示意她站起来。“非天那个家伙……要稿子的时候说尽甜言蜜语,”萧音站了起来活动筋骨,余怒未歇,“帅哥真是不可相信——所以我就要狠狠折腾那些长得好看的主角。哎哟!”一脚踢到了石头上,再度负伤的女子叫了起来。这回是真的脚趾骨折了。“算了,先背你回家吧。”辟邪叹了口气,抬头看看中天的月色,“今天真的要来不及了。快上来,得快点回去。十二点的时候要开启窗口、把今天织的梦传给长老们。”“变成大狗!变成大狗驮我回去!”痛得倒吸冷气,萧音却忽然叫了起来。辟邪无奈地叹了口气——的确,人的身体实在不好用,也只有用本相了。两行足迹延伸到绿化林边缘,赫然变成了四行。冷寂无人的月下,显出神兽本相的辟邪背着扭了脚腕的萧音行走在草地上,周围只有萧萧的风声,伴随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胡扯:“辟邪,我三个月后就要回家去了——你应该安排好了我的下半生吧?我都有五六年没见我父母了,你都是怎么和他们交代的?”“我说你去美国念书了,专攻比较文学。读到博士回来正好二十八。”“什么?比较文学?那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要我回去死得很难看么?”“别拉……以你现在的水准,回去随便换个笔名一样可以技惊四座。到时候有谁管你到底是不是懂实证主义和伊维·谢佛雷尔?有个学位不是更好?”“好什么!女博士……你要我嫁不出啊?我本来就已经够老了!”“不用急,你会遇到好男人的。都安排好了。”“好男人?你给我推荐男人的眼光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还说可以让我和世界上任何喜欢的帅哥约会。结果呢?每次回来我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呕吐。”“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吧?”辟邪忍不住反驳,“哪有女的在约会的时候,听着对方情话会忽然暴笑起来?”“什么?你如果听到自己笔下重复写了无数遍的话、正儿八经被当面说出来,你难道不觉得暴笑?”萧音一回想起那个捧着玫瑰、以十二万分的深情眼神说情话的帅哥,依然有大笑的冲动,“‘我在你心里曾遗落了一滴眼泪’——真是让人喷饭。”事实上,她的确在那家皇后餐厅里将饭笑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