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沧州死掉,总比在自己家里就死掉好,至少能多活一个多月。
张三用脚尖踹了踹孟小宁的屁股,孟小宁本就睡的不踏实,这石像又冷又硬,实在不是什么打盹的好地方。
他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头便撞到了那石狮子上,发出了“哐当”的声音。张三的脸色变了变,作为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他从没有想过有人可以愚蠢成这副模样——就好像是一只猪。
他这么想,于是便也这么说出口了:“猪。”
孟小宁很是委屈,那一下撞得太狠,他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头顶鼓起了好大一个包。但是他是万万不敢反驳张三的话的,毕竟人在屋檐下,只能他低头了。孟小宁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脚尖在地上点啊点啊,就是不肯挪步。
“你若是想拖时间,大可直接说出来。”张三冷哼了一声,实在是瞧不上孟小宁这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未曾想孟小宁直接开口道:“我是想拖时间。”
张三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暗道,孟小宁真的不算贪生怕死,应该说是非常的不怕死。
“救人如救火。”张三冷笑:“你既然这么想拖时间,那我可以用一些不寻常的办法去刺激无安。”
孟小宁正想问什么叫不寻常,而后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张三掐着他脖子时候讨论的关于他身体部位的事情,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他抱着自己的包袱,小小声的说道:“我、我不拖了,我们走吧……”
张三从没见过这样“能屈能伸”的人,他下了结论:孟小宁还是怕死的,只是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
苏杭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也极少有什么天灾人祸,张三从沧州一路赶来,也不得不承认,在苏杭这短短的两天,他已经快要忘记了沧州那个人间地狱,但他只要一回想起来,便觉得浑身体寒——同样是平民百姓,苏杭还是歌舞升平,沧州已是生灵涂炭了。
“我走不动了。”孟小宁小声抱怨了一句,他自幼体弱没有习武的天赋,小时候是个有名的药罐子,三天小病五天大病的,长大了身体倒是恢复到了普通书生的水平,只是和孟小安或是张三这样的江湖人士比起来实在差的太远。
孟小宁名下有两处布庄一处当铺一个客栈,都是赚钱的生意,家里人疼宠他,自幼便没有吃过什么苦,如今张三带着他赶路,若非实在走不动了,他也不敢对张三抱怨这些。
张三来时太急,跑死了一匹马,如今要回去自然是没有马骑了,就是要骑也得到了驿站再说,三七镇太小,也没有店家做马匹生意的。
他当做没有听到,只是走得稍慢了一些。
孟小宁怕他的武功,也不敢再抱怨,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亦步亦趋的跟着张三。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孟小宁又道:“我走不动了!”他的声音也大了一些,语气里有着一丝委屈。
张三脚下停了一停,从孟小宁的手中接过了他的包袱。
大约又走了百十来步,孟小宁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他一边坐一边还撸起来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手臂来:“你砍吧!你砍吧!我走不动了!”
平心而论,孟无安是长得很好看的,担得起“大魔头”这三个字,如果非要问张三为什么他心里的大魔头一定要长得很好看,那只能说他娘从小就告诉他,江湖上有许许多多的魔头,但只有长得好看的才会被人称为大魔头。
“为什么长得好看才会被人称作大魔头呢?”小小的张三抬头问他的娘亲。
他娘亲摸了摸他的脑袋,意味深长的说道:“因为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
这句话在张三心里扎根生长,直到他看到了孟无安,他才知道原来江湖上真的有“大魔头”。孟无安有一双桃花眼,也不像是大多教主门主那样精瘦,他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看上去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脸上的表情永远带着些若有所思,总爱促狭的看着别人笑。
扯这么多的原因是为了表示……孟小宁和孟小安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他们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张三曾经很近很近的看过孟无安,但是他从没有看到过、也从没有想象过,在这张脸上可以有如此生动活泼的表情——这并不是夸奖,孟小宁正在用他那张和江湖大魔头一模一样的脸,试图做出一个英勇就义和贪生怕死并存、委屈可怜和理直气壮齐飞的表情。
孟小宁坐在地上,看着张三不为所动的看着自己,突然就又怂了,他默默的把袖子拉好,遮住了自己的手臂,瘪着嘴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尘土,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低着头不说话了。
张三突然开口:“你多大了。”
没有人会去问孟无安的年龄,除了魔教教众,所有人看到孟无安都恨不得远远避开,因为他们怕死。
也没有人会问孟小宁的年龄,除了孟府的家仆,因为这并不重要。
综上所述,没有什么人知道孟小安和孟小宁的年纪。
孟小宁也愣怔了一下,委屈巴巴的说道:“我下个月便十八了。”
张三又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孟无安见面的时候,那是三年前了,他要收回前言,孟无安那个时候不是“一个看上去涉世未深的少年”,而是实际上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