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夺去那些女子练气士的内脏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杨玄嚣刻意平复了一阵,问道。
“这个问题,或多或少你都应该猜到了吧?我的孩子由精粒成长为寄生体,再由寄生体进化为完全体,这些过程都需要在有生命的个体身上才能完成,我越是了解人类身体的奥妙,我的孩子成活进化的概率就会越高。从生物性的角度来说,人类的女子进化程度更要高于男子,而女子练气士又是女子中更强大的一个群体。所以我收集她们的内脏。”主脑慢慢说着,它的皮肤下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起来,原来它的皮肤只是一层有着特殊光泽的透明皮膜,而其中充斥的则是一种类似于面糊一般的白色的粘稠浓浆。从这种浓浆里慢慢浮现出一些色泽古怪的东西,向被一点一点往外推挤,紧紧绷在那层皮膜之下。
那居然是成百上千幅完整的内脏,密密麻麻地凸显在它的全身上下!心、肺、肝、胆、胃、肠、脾、肾……在那层皮膜下,像是还拥有着原有的活性,那些心都在跳动,肺也在涨缩,肠和胃也都蠕动着,整幅画面诡异得无以复加。
“你这丧心病狂的杂碎!”杨玄嚣咧起嘴,狠狠怒骂,只是随着体力和气血的大量流失,他已经渐渐衰弱到了随时可能倒下的地步。此时就连怒容已经很难做到像刚才那样狰狞。
“放松,你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主脑当然不希望杨玄嚣在这个时候就失去理智,很快让那些内脏重新融入了白色浓浆之内,身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圆润平滑和罕见的金属光泽。顿了顿,等到杨玄嚣稍稍平复了些许,它这才开口道:“又轮到我提问了,你说你知道巫族淬体的法术,同样也知道这种法术的人有多少?一个门派?或者只是凤毛麟角的一小撮?”
杨玄嚣紧紧攥着左拳,几条红丝钻入掌心,不断的绞痛着他的血肉,此时也只有这最剧烈的疼痛,才能让他继续死守住最后的理智:“同样懂得巫族淬体术的人我并没见过,但我毕竟也只有不到二十年的人生,没见过或许并不代表没有,这只能靠你自己去找了。”
“我不需要找到他们,有你就够了。”主脑淡淡说了一句,语气一如既往的自信。
杨玄嚣闻言一怔,并没有过多的深思熟虑,直接追问道:“你会掏出我的内脏做研究?然后把全新的精粒散播出去?”
“我当然会研究的你身体,但不会破坏它,毕竟类似于上古巫族的身体对我而言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若是能够成功控制巫的身体,尊主计划的那件大事就可以顺利进行了!”主脑顿了顿,又慢慢补充了一句:“我想这次谈话到此就结束吧。”
“我还有一个问题!”杨玄嚣自知死劫将至,片刻不敢耽搁,急忙道:“这无头女尸便是合欢宗主石绫纱吗?为什么要取走她的头颅而不是内脏?”
“这个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主脑淡淡说了一句,两列竖直排列的巨大眼珠忽然“咕噜咕噜”地抖动起来,就像是地震的震源一样,带动着它庞大的身子还有周边的海水一同抖动起来。
忽然,又是“唰”的一声,在那两列眼珠中间裂开了一条口子,或者更应该说是一条沟壑。高逾数十丈,纵深亦有数十丈。其中充斥的白色稠浆并没有流淌出来,好像一团白色的年糕被切开了一刀,四壁皆白,再无它物。
主脑应该是陷入了某种特殊的状态,不再能说话,而那具无头女尸却还在他身后,用那古怪的语调冷冷说道:“走,或者我送你。”
杨玄嚣见状一愣,事态的确是顺着他的计划发展,他以为自己可以顺利的在主脑体内施展兽血淬体术。
但现实似乎又与设想产生了极大的偏颇,主脑的体内根本就没有类似血肉的东西!这生死各半的天平虽然还没有倒向任何一方,但杨玄嚣的身体状况却已经非常糟糕。
杨玄嚣奋力盘算着事态发展的种种可能,只是稍稍一迟疑,身子就被无头女尸的一股罡气禁锢了起来,缓缓送入那条白色的沟壑之中。
就好像飞虫跌落在粘稠的乳胶上,杨玄嚣的手脚稍一触碰那种白色稠浆就被紧紧地黏在了上面,稍稍一挣扎,借力的部位便会被黏得更紧。白色沟壑“唰”地一下合拢,没有给他半点逃离的余地。如同陷入了沼泽,稠浆一点一点包裹住了他的身体,无比紧密地贴合他的每一寸皮肤。
下一刻,他的身上传来了无数的刺痛,能清晰感觉到,那是无数纤细而尖锐的东西刺入了他的身体。就像是红丝游体一般,这也是一种痛超乎常规意识的疼痛,但两者的差别却十分显著。红丝游体是为了破坏肉身组织,加快淬体或者修炼的速度。而现在这些刺入身体的东西却灵巧得好似长了眼睛,刺透皮肤,钻入筋脉,通过血管,穿透肌肉,进入内脏,甚至是最后钻入大脑,整个过程对**的伤害几乎降到了最低。主脑无疑已经非常了解人体的构造,像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
杨玄嚣已经彻彻底底地无法活动,说话眨眼都无法办到,就连呼吸都成了奢望。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大概就只剩下了听觉。十分清晰,就像是有人在耳畔大声说话一样:“难以置信,这样的处境下,他居然还活着。真不愧是巫族,这对于我的研究可是大大的利好!”
疼痛,无尽的疼痛。
就这样又过了许久。杨玄嚣的意识逐渐模糊了下去,疼痛他并不惧怕,窒息也可以忍受,可身体的虚弱已经到了零界。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依旧像是在耳畔,依旧是古怪的语调,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充满了惊喜:“这个大脑简直是无比珍贵的宝藏!这无疑是尊主的恩赐!噢!我们至高无上的尊主,愿万物尊你的名为圣,愿你赦我们的罪,愿你为我们渺小的进步赐福,愿你的国降临,愿它充满福音!”
……
西海西极,比西极宫还要往西,在海底,一条幽深黑暗的海沟中,飘荡着两道完全融入四周黑暗的身影。在那幽深的海水中,没有水火子,没有避水珠,可这两个口吐人言的家伙,却无比从容。
其中一个声音很是苍老,却充满了极富智慧的沉缓:“天晶剑阵彻底被人斩断了与仙界联系,大事随时可能爆发。”
另一个声音则是正值壮年,语调刚历而严肃,只用耳朵便可知道此人绝对有着超然的地位,至少平日里总是拥有发号施令的权利:“天晶剑阵的事情,必然是他泄露出去的。”
苍老的声音附和道:“在这之前我也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眉目,所以这次密谈故意将他支开,我没有反对。既然我们还彼此信任,那就说说你的打算吧。”
壮年的严肃声音,有了一些收敛,好像提到了什么他也需要仰视的东西:“空间之门随时可能打开,如果我们想重回仙界,或多或少都得拿出点功绩。”
苍老的声音沉吟了片刻,缓缓道:“重回仙界免于被毁灭的厄运?你应该知道,诸天世界万万千千,暗黑毁灭者却无处不在!”
壮年的声音又收敛了一些,严肃地告诫道:“这等荒诞的末世论你会也相信?就算你被那些杜撰出来的佛学禅理侵蚀了思想,也不该如此愚昧!这样的言论足可让你万劫不复!”
“呵……呵呵……”苍老的声音苦笑了几下,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讥讽,道:“万劫不复?我等历尽万年也只将上古十二圣巫器封印住三件,如今‘沧露’被人取走,空间之门一旦打开,上使便将驾临,到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壮年的声音一沉,再度变得严肃起来:“我也是不明原委,才会被那孽徒挑唆,去与你纠缠。我知道,你被追究便一定会将我咬出来,所以这次密谈才算上了你的一份。不论我们之前犯下了什么过错,眼下就是最好的补救时机!”
那苍老的声音闻言,讥笑之意更浓了起来:“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能压制主脑,更何况,现在它已经掌控了天晶剑阵。补救什么的不提也罢,趁着空间之门还没完全开启,躲回你那玉鹊楼中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壮年的声音多少有些气恼:“你不愿参与,我绝不勉强你!但,这几日我夜观星象辅以先天八卦的推演,我敢断定,这件事必有转机,而且亨元利贞四者聚在!只要在此静观其变,事态必然会朝着对你我有益的方向发展!”
老者持续这讥笑的语调,毫不收敛:“啧啧,方才还说佛学禅理都是杜撰,你这道家精要难不成就有什么说服力了吗?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接受真实,只接受自己希望是真实的东西。万年前诸子百家的精神入侵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基于这一点!只要描绘出他们期盼的美好愿景,凡人就愿意死心塌地的去信奉。佛家的至善极乐,道家的长生无忧,儒教的浩然天地,呵,哪一个不是虚有其表的花花架子,哪一家桌面下没记着一本明明白白的账?”
壮年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你已经被末世论彻底腐蚀了思想!要知道,你我都是仙界的子民,除了大成至圣的玉皇仙帝,不该有丝毫异心!”
苍老的声音却越发玩世不恭:“我可没瞧出你对玉皇仙帝还有多少虔诚!”
壮年男子竟然只是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沉声道:“不论如何,我只想活下去。”
苍老的声音微微一怔,也沉稳了下来:“位于诸天底层,人界所看到的星空就是其他的世界!凡人不知道,都以为它代表着某些特殊含义。但你不论如何也不该相信!”
壮年的声音隐隐透出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不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星象也罢。但先天八卦乃是人界教化王巫一手缔造,整个人界的文明都是源自其中,这一点毋庸置疑。”
“教化王巫伏羲氏?”苍老的声音好像陷入了沉思,许久才淡淡说了一句:“嗯……权当看在他的份上,我陪你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