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对龙飞说:“看来绑匪跟僧人有勾结,那营救之事宜早不宜迟!他今天刚跟你谈好,现在应该会有些松懈,咱们今晚就去静安寺救人!你要记得,千万小心行事,既要确保易卜拉辛?巴神父没事,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龙飞坚定的说:“黄爷放心,我一定会把神父平安的带回来,绝对不让他的家人遭受丧失亲人的痛苦!”
黄金荣立刻上报法国人,由法租界出面联系华界,就巡捕房跨界办案一事进行沟通。民国已经不像清朝时,国人对洋人没了那么多敬畏。但涉及外国人的事,办事人员不敢拖延,都怕担上责任,迅速层层上报。
很快,这事儿就报到了淞沪护军使府。何丰林看着法国人的通告函,纳闷的问参谋长:“老伙计,你说这法国人动的什么心思啊?不就是抓一个小小的绑匪么,为什么还要他们直接派人,让咱们的人去抓不就行了吗?法租界巡捕房的人带枪到华界来,这可不是小事啊!一个处理不慎,可是会引来公议的!”
参谋长想了想,劝道:“司令!我看还是让法租界的人自己来办吧,这样更妥当些。抓捕劫匪虽然简单,但营救人质可就麻烦了。如果咱们拒绝了法国人,先不说他们会不会就此罢休,咱们总得立刻派人去静安寺吧!如果咱们的人稍一个疏忽,导致法国人质丧命,那到时候麻烦可就更大了!反正这次行动是在晚上,咱们提前派人把静安寺围起来,就说是军事演习,不让外界知道就是了。”何丰林听他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拍了拍桌子道:“好主意,就这么定了!你去安排一下吧,我这就给法国人答复。”
静安寺是上海著名的古刹,相传始建于三国孙吴赤乌年间。最早叫做沪渎重玄寺,宋朝时才更名为静安寺。南宋嘉定九年,从吴淞江畔迁到现在的位置,已经七百多年了,早于上海建城。
静安寺久经风雨,也不知建了多少次,毁了多少次。太平军东进时,静安寺一带战火连天,巍峨的殿宇被大炮轰成一堆颓垣残壁。后来由红顶商人胡雪岩资助,重修山门殿宇,又将山门外的涌泉安置井阑。这涌泉昼夜沸腾,有如温泉一般,又叫做海眼,据说深可通海。有人将之题为天下第六泉,以沸井、涌泉而在天下名泉谱中占据一席之地。
民国之初,静安寺成为全国佛教活动的重要寺院之一。民国二年,第一个全国性佛教组织——中华佛教总会成立,会址就设于静安寺。
这两年来,沪西一带日益繁荣,静安寺香火旺盛,寺宇不敷应用。寺院进行了扩建,在大雄宝殿以东空地上,又建一座三圣殿。如今,整座寺院已经占地五亩多,气势恢弘。何丰林足足调了一个团的士兵,才将寺院围了起来。
当晚,黄金荣和龙飞带人来到静安寺,派人轻轻敲开了寺门。知客僧开门出来,两个探员迅速将他制服,警告他不许出声,否则立刻枪毙。知客僧不明所以,但见到黑黝黝的枪口顶在头上,立刻惶恐的点头答应。
龙飞过来问他:“你可认得金浦俍这个人?”知客僧不敢隐瞒,急忙点头说:“认得,认得!他原来也在寺中出家,前几年还俗离开,昨天又回来了。他原来在寺中辈分很高,是方丈大师的师弟呢!”
黄金荣跟龙飞交代了几句,自己带人守在寺外,让龙飞进去救人。龙飞带人押着战战兢兢的知客僧,来到静安寺住持的房中,龙飞对住持说明了来意,让他协助自己抓捕金浦俍,否则就要问他包庇之罪。住持听龙飞这么一说,才知道金浦俍犯下了如此大事。他非常吃惊,连忙把知道的一切都如实对讲出。
当年大清亡国后,金浦俍在北京没法再靠勒索为生,就来到静安寺出家。静安寺的前任住持和他父亲有些交情,所以就破例收他为徒,不到两年就让他做了知客僧。金浦俍刚开始时还规规矩矩,认真的迎客,好好的经营。可他毕竟劣性难改,见静安寺香火如此旺盛,过手的香火钱越来越多。他开始从中节流,藏下一部分收入,放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金浦俍性格中,有很大的赌博和冒险倾向,总是想着一劳永逸。他挖砖挖倒雷峰塔,勒索法租界一百万大洋,都是这种极端性格所致。如果金浦俍只从香火钱中私留一点儿,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可他竟然每天贪污三成以上。
随着静安寺的香火越来越旺,寺中香火收入却增长缓慢,终于被其他僧人察觉。一番追查之下,发现了金浦俍贪污之事。此时住持也无法为他开脱,只能把他逐出了寺院。
金浦俍在江湖上飘荡了几年,前任住持已经圆寂,现任主持人是金浦俍的师兄。昨天,金浦俍带着法国神父来到寺中,对主持说:“师兄,这位是法国天主教的易神父,他近日忽然感念佛法博大精深,想在寺中静修几日,领悟一下佛祖的慈悲。这是他敬献的香火钱,还请师兄笑纳。请给我们安排一个僻静的房间,多谢了。”
住持觉得能让天主教神父,在寺中领受佛祖的感召,是件功德无量的好事。看到金浦俍手中那叠钞票,他略一思索就答应下来。住持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偏远僻静的房间,还专门派了一个杂役僧侍候他们。
在从杭州到上海的路上,易卜拉辛?巴神父早已被金浦俍的狠辣给驯服了。为了保住性命,他毫不反抗,一切都按照金浦俍所说的去做。刚才金浦俍说他崇尚佛道之时,他还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那些香火钱自然也都是他身上的。
易卜拉辛?巴知道,法租界一定会派人来救自己。因为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他不只代表着法国,还代表着教会,所以法租界不会不管他。他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的,是老老实实听金浦俍的话,保住性命,耐心等待外面的营救。
易卜拉辛?巴跟着金浦俍来到房间后,金浦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易,你很合作嘛,这样就对了。现在得委屈你一下,你得先睡一觉吧,我要去找你的同伴要赎金。等他们交了赎金,我保证立刻放人,绝对不会伤害你。”
说完,他掏出一包蒙汗药,倒入水中交给易卜拉辛?巴。易卜拉辛?巴已经不是第一次喝这东西了,二人前几日睡觉之前,金浦俍都要逼他喝这个。他知道喝下去之后,会沉沉的睡上一觉,并没有其他伤害。
易卜拉辛?巴也不反抗,接过杯子一口喝光。不一会他就觉得头重脚轻,倒在床上没了知觉。金浦俍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走出屋子锁上房门,对那杂役僧交代道:“易神父正在念西洋经,你不要去打扰他的清修。我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金浦俍跟龙飞谈妥,回到寺中之时,易卜拉辛?巴还在昏睡着。金浦俍拿起一杯凉水泼在他脸上,易卜拉辛?巴这才悠悠转醒,他迷迷糊糊的问:“金朋友,法租界的人怎么说?”金浦俍笑呵呵的回答道:“想不到你还真值钱,他们答应拿五十万大洋来赎你!放心吧,三天后我拿到赎金,你就自由了。”
歇了一会儿,金浦俍看天色渐黑,就叫杂役僧送一些斋饭来房中。金浦俍曾经当过几年和尚,这斋饭还吃得惯,可易卜拉辛?巴却是每餐无肉不欢之人。但如今他是阶下之囚,没什么可挑剔的,只能随便吃了几口,勉强填饱肚子了事。
那杂役僧收走碗筷之时,看到易卜拉辛?巴剩了很多饭菜,出门之后嘟囔道:“难道这洋和尚不吃饭?怪不得头发是黄的、眼睛是蓝的,浑身都是毛呢!”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端着碗筷走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