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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页(第1页)

向阳想起他先前说的‘求情者同罪论处’的话,心中一颤,忙道:“臣不敢,只是让他们死也没什麽,但如此冤死,实在让人心生不忍,皇上不念别的,也念在他们辅佐你一场,又是大将军亲密之人。难道皇上就真的忍心看他们如此蒙冤受屈而死吗?”“心?”龙彻喃喃念了一声,忽然哈哈轻笑起来,渐渐的笑声转历。至最後竟变成哽咽之声,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心?朕还有心吗?”他忽然转向向阳,一字一句逼问道:“向阳,你说朕还有心吗?”向阳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自然……是有心的,而且皇上……宅心仁厚……”话音未落,便见龙彻弯身对著自己的脸,笑著摇头道:“不对不对,朕没心了,朕的心早就丢了,不,不能说丢,因为朕知道它在哪里,那天姐夫的棺木‘砰’的一声落在了墓地里,朕的心也‘砰’的一声跟著飞了出去,如今它就在姐夫的身边,伴著姐夫长眠呢。”向阳见他眼神迷离,话语如泣如诉,大有疯癫之态,正大骇间,忽然看龙彻直起身来,语气恢复了原先的冷洌道:“向阳,不用多说了,下去传旨。”说完一拂衣袖,哈哈大笑而去。直到龙彻的身影消失,向阳这才觉出自己的腿早已软了,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他哪敢耽误,爬起来飞一般来到怜香的房里。原来怜香帮著办完卫青鸿的丧事後,身心俱损,也只在房里将养著呢。此时听向阳说了一遍事情经过,不由也是大惊,她以为太後能劝皇上回心转意,谁料却更害了李风等人。凭心而论,自己也恨他们顽固不化,害了卫青鸿,只是如此一来,大范朝去了这许多忠臣,皇上又势必更加乖僻孤傲,朝中若无敢言之人,卫青鸿的一番苦心岂不尽化流水。因此挣扎著爬起,却听向阳催道:“姑奶奶,你赶紧著点儿,皇上若见没人传旨,再派了别人,到时候可就晚了。”怜香也急道:“你只催我有甚麽用,除了大将军,谁能阻得了皇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忙急急从枕下拿出一封信来,自己道:“我真是糊涂,怎将这样大事给忘了。大将军心思周密,或是早预料到今日之祸,说不准这封信才是唯一能救他们的良药。”说完拿著信,和向阳奔著龙彻寝宫而来。果不出两人所料,龙彻正在寝宫之中歪著凝神冥思。怜香见此情景,心中也不免哀痛,她知这寝宫乃是记载著龙彻和卫青鸿所有悲欢离合的地方,或许龙彻只有身在这里,方才能有一点点活著的感觉吧。这些日子她虽没形影不离的服侍,却也知晓失去了卫青鸿的龙彻,简直就和行尸走肉没甚两样。龙彻正在回想自己和姐夫过往的种种喜怒哀乐,忽闻脚步声响,抬头见是他们,嗤笑一声道:“向阳,怎麽?又请了一个人来帮著你说情麽?”向阳呐呐的说不出话来,倒是怜香忙道:“皇上误会了,奴婢只因忽然想起大将军临终前,托付奴婢交给皇上一封信,这才过来,正巧遇到了向侍卫。”龙彻一惊而起,颤声道:“姐夫……姐夫他给朕留了信吗?你……你怎不早给朕?”说完一把夺过。只是因手颤的实在厉害,怎也撕不下那封口。怜香歉然道:“这些日子因为事多而乱,况奴婢心里也著实压抑,竟就忘了,还请皇上恕罪。”说完拿过信,只一下子便撕开了,将里面的一张素雅花笺递给龙彻。龙彻目中含泪,连唇上都变了颜色,赶紧抹了一把,先通篇看了一眼,花笺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果然是卫青鸿的亲笔,这才细细看去,只见上面写道:皇上在上:展阅此信之际,当是永诀之时,情天即为恨海,古今皆然。有情人尚难成眷属,况你我君臣乱伦相亲,怎敢奢望善终。臣临去之时,亦是心甘情愿,不敢怨天尤人。你若真心待臣,亦当如臣所愿,不许迁怒於人,不然九泉之下,臣亦难以瞑目。臣蒙赐天恩,与皇上共处十载时光,亲历几度秋凉,虽不敢说了如指掌,却自认略知一二。皇上雄才大略,心藏过人之计,胸有百万之兵,临危不乱,遇宠不骄,实乃自古君王中之不世奇才,少年尚且如此,将来成就更不可限量。相信无尽光辉定可永载史册,传颂千秋万代,如此天之骄子,怎能毁於臣手,因此赘叙数言,望皇上切要谨记在心。其一:臣去後,不许意志消沈,借酒浇愁,心中眼中只以臣一个为念。拿得起放得下乃是大丈夫所为,况乎君王。清明坟前一杯薄酒,已足慰臣心,再不许多生牵挂,若能相忘,则臣在天之灵,亦感激不尽。其二:如今大范朝虽是四海升平,内忧尽去,然外患尚存,望皇上勿忘前事,不生骄躁之心,励精图治,保大范万里江山,亲贤臣,远小人,创下万世基业。临别之际,不免心痛如绞,匆匆数言,亦难表臣之寸心,唯望皇上以天下为念,保重龙体。以上两点,若有违一丝半毫,臣以死後魂灵起誓,终你一生,不得相梦。若为臣之死迁怒一人半畜,则百年之後,九泉之下,绝不相见;世世生生,永不相逢。臣卫青鸿绝笔花笺无言的自颤抖的手中飘落,龙彻早已是泪流满面,怜香正想凑上前去看信里写些什麽,却见他忽以头碰桌,嘶声大叫道:“姐夫,,你好狠心,你好狠心,你既不屑这段君臣乱伦之情,不许我想你念你,又为何要利用我的一片痴心爱意相要挟。姐夫,你说啊,你说给我听啊。”说完又狠命撞了几下桌子,额头上早已是血流如注,配上他满面泪痕,说不出的凄厉。怜香亦在旁垂泪,知他心痛之极,必要发泄一番方可,便未阻止,此时见撞的狠了,忙和向阳上来抱住,哭道:“皇上不要太伤心了,大将军对你亦非无情,你可不能辜负了他才是。”龙彻哑声道:“他对我有情?哈哈,你看他信中都写些什麽?你我君臣乱伦相亲,怎敢奢望善终……若能相忘,则臣在天之灵,亦感激不尽……哈哈哈,到最後他仍是以臣子自居,他竟然还要我忘了他,哈哈哈,他仍是……”怜香见他指甲都掐到肉里,鲜血顺著指缝淋漓而下,他却恍然未觉,忙急急打断了道:“不是这样的,皇上。大将军临终前,最後两句遗言还是‘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你看他既将你和他称作离人,若非对你心存情意,怎会将这样两句诗留给你。龙彻颓然坐倒在椅子上,目中泪就像山泉般绵绵不绝,良久才悔恨交加道:“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我明白了,细想想姐夫那一晚说的话,竟无一不被他说中。其实他早就在提醒我,乐极便会生悲,凡事都不可能尽如人愿,即便我是皇帝也不例外。是我太得意了,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真正害死他的人是我,凶手其实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啊。”说完双手抱头,痛哭不已。怜香凄然道:“没错,大将军教导你从小到大,如今他用自己的性命给你上了最後一课,教给你身为君王最易懂却最难做到的一个道理,皇上,你……你千万不要让他的一腔热血化作东流之水,则大将军九泉之下,方能含笑去见先皇与公主。”龙彻失神的将那张花笺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叹了一口气,对向阳挥了挥手道:“去把李风等人放了吧。”说完又抚摸著那张花笺,抬头对两人凄惨一笑:“你们也都下去吧,让朕静一静,不待传召,不许进来打扰。”向阳与怜香对视一眼,见他陡然间就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只道他哀痛之极,生了厌世之心,哪敢离去,却见龙彻又一笑道:“你们不必胡思乱想,朕纵有心随姐夫而去,被他知道了,也必不肯原谅朕,唉,九泉之下,绝不相见。世世生生,永不相逢,朕……还等著百年之後和他相聚,哪里……敢就这样去见他。”怜香听得心碎,却也放下心来,与向阳离去。只留龙彻在这个充满了诸多美好回忆的屋子里静坐。这一坐就是三天,其间连饭水也不曾用。怜香固然担心不已,就连端仪太後也没了主张,要闯进去,却被向阳阻止。言说皇上有令,任何人,尤其是太後等人更不许进寝宫一步。她私自赐死卫青鸿,对龙彻难免抱愧,哪敢硬来。大家正焦急间,忽见寝宫的门开了,龙彻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面颊虽整整瘦了一圈,所幸精神倒还好。端仪太後先就松了口气,却听龙彻道:“母後来了,正好,孩儿也想找你。”又问向阳道:“老宰相和方源,太康可已请来了吗?”向阳躬身道:“奉皇上旨意,李大人等已在外面候半日了。”龙彻点点头,笑道:“很好,就让他们也进来吧,朕有话对他们说。”又望向怜香道:“你和重光,向阳在这里守著,不许一个人进来。”说完复又进去,端仪太後面露不安之色,也只得随进去了,接著李风等人到来。寝宫的门“啪“的一声复又关上。怜香与向阳遣退了众人,来到一棵大树下的石登上坐著,眼睛都望著寝宫方向,不知道皇上究竟打什麽主意。李重光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来来去去,忽然沈声道:“阿姐,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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