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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永别了七姐(第1页)

2008年月3日凌晨两点左右,我的在梦里看到七姐玉妙,玉妙姐对说,我得了病,很难的了,以后是都没有了。同日清晨7点,正准备吃早饭的接到了玉妙亲属打来的,说玉妙得病,正在人民医院抢救。等和姐夫火速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回天乏术,我的玉妙姐撒手西去,年仅42岁!

那天天很冷,也不时候开始就冷了起来。后来我们,这场几十年不遇的寒冷天气,就是从那天开始,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我现在2月中旬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尚未结束,举国震惊。早上,还没起的我接到七姐夫打来的后,连忙给在梧州的大哥、北海的弟弟通了,和在南宁打工的七姐夫一起,匆匆从南宁赶回。

四个小时的路程感觉很长,很远。在路上,先我到达医{}{小}说。ulu。院的大哥通过对我说,情况很不好!由于脑出血,由于没有及时,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基本上是靠呼吸机来维持了。末了,他又补了一句,说,很难的了。一听这话,我的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再也说不出话,任凭泪水一直在流。

在医院的病房里,我终于见到了我多日不见的玉妙姐,她矮小、瘦削的身子躺在病上,像是沉睡了一般。七姐夫拉着她干裂、苍老的手,手足措。我走上前,喊道:玉妙!玉妙!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又叫她的小名:金水!金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人民医院、中医院的医生都被我唤了,对她的病情进行会诊。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们也是两眼通红,对我摇了摇头。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玉妙姐,对恩重如山的,将要永久离开我,离开这个苦难的世界了!这事是如此的突然,让我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我的心麻木了。

该走了。我们跟七姐夫他们商量,决定将她送回老家安葬。我和七姐夫、三姐夫三人,将她从病上抬了下来,放到一个窄小的手推车上。她那饱经苦难的身子,很轻。她生命的相当一段,一直与手推车有关,她曾在砖厂用倒车推砖,她曾在工厂用倒车推原料,她曾经当清洁工,在居民楼每天收垃圾,用手推车运走,她曾经幼儿园当清洁工,一把扫帚,一辆小推车!七姐夫说,玉妙,我同你回家!我们回家!沿着病房的走廊,我们慢慢的推动着。已经哭得站不稳了,两个外甥扶着她。当我们将玉妙姐抬上一辆救护车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拉扯着她凌乱的头发,在她的面庞抚摸着、拍打着,泪水奔涌而出,在医院空旷操场的冷风中,我旁若人,放声大哭。

玉妙姐比我早出生两年,我又比弟弟大两岁。所以,我们三个念书的时候,基本是凑在同一个段内。玉妙姐读高二,我就读初三,弟弟读初一,这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很难承受的,何况,到了我念高一的时候,父亲也逐渐失去了劳动能力,依靠孱弱的母亲,论如何是供不了三个人念书的。

玉妙姐念完高中,8岁,就开始在家劳作。她曾经的复读考大学的念头,变成了梦想;甚至,她想到外面打工也不可能——那时候,村里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跑出打工了,她好想出去啊!更为严峻的是,嫁人都成为一个奢望,她要是嫁了,谁来操持这个家?所以,她只能在家帮助家里做农活,挣钱供两个弟弟念书,操持这个日益没落的家庭。除了农活,村里的纸作坊——那时候还没有被政府拆除——那是一种很古老的职业,专门生产一种迷信用品纸钱,成了埋葬她的青春和梦想的场所。

那是一种样的工作?在我的很多作品里都有过描述,其实要描述这种艰苦、繁重、机械、乏味的工作是很困难的,你可以这样来想象一下:它需要终日将手浸泡在石灰水中,哪怕是隆冬腊月的天气;它需要每天肩负着将近0公斤的重担,走上八个钟头。玉妙姐念高三的时候,我曾经休学一年回家,干这样的工作,被那种艰辛吓破了胆,从而让心向学的我发誓要考上大学,远离这样的生活。于是,我成了有史以来我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弟弟也怕,他也咬着牙念书,随后靠上了警察学校,又自学了大专,那是上世纪的80年代。

就这样,那些繁重的工作,就全靠8岁的玉妙姐了。那稚嫩的双肩,逐渐变驼了,她的双手,变得粗糙。这样繁重的劳动,她一直干到我大学毕业,那时已经是992年了。那时候,玉妙姐已经26岁,这样大的年纪尚未出嫁的,在农村非常罕见。

我以为我毕业能够给她带来解脱,起码她不用负担我和弟弟的学习费用了。而且,那时候我很天真地想,也许,我能够给她找一份工作,让她能够像我一样,在城里生活。993年秋天,父亲病倒了,在弥留之际,他对我说,要我帮玉妙姐找一份工作,报答她的恩情。父亲的那句话至今还是记得很清楚,他说,你和阿东读书这么多年的钱,都是她挣的,只要一接到你们要钱的信,第二天不管刮风下雨,她一定会到镇上给你们汇去——那时候,交通不便,到镇上要步行两三个多钟头。

然而,一直到她去世,没有背景的我始终都没办法帮她找到一份工作。曾经有一次机会,994年,我在相对效益很好畜牧局工作两年后,县文化馆希望我这个穷作家能调,我提出了我唯一的条件,给我玉妙姐一个合同工。那边很快答应了——当时文化馆在市中心广场有一个很大的游乐场——几乎所有年纪大一点的都。然而,等我调后,市里个别领导不顾绝大多数市民的反对,偿将游乐场那个广场给一个覃姓的商人开发房地产,建设一个30多层,据称是“桂东第一楼”的天元大厦!游乐场被拆了,合同工也就成了泡影。那个夭折的房地产项目,对我的伤害,至今尚未能抚平。在我的一篇文章《朱枸不亦快哉33则》中,第二句就是:闻柳州地委廖副书记因受贿被判刑,不亦快哉!皆因他原先就在我们那里当********,广场就是他送给别人的,我咀咒他。不过,到了后来,通过公开竞选,也当上了这个单位的一把手,手头有着几个空编,但是却法将的工作解决,反是不断地有很多有关系的人,不断地吸收进来。

她一直在吃苦,她所作的每一份工作,都是社会最底层的,没有人愿意干的工作。虽然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特别是当垃圾回收员的那段,其辛苦难以想象。2004年,我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叫做《36岁三个落泪的瞬间》,里面就写到了我和她的一次偶遇,这篇文章,现在在网上都可以搜索得到。不过,尽管如此,她热心助人的性格一直没有改变。我和哥哥、弟弟天各一方,相当长一段,我那70多岁的老母亲,就是她来照顾的。十几个外甥,由于没有熟人,也没有亲戚,基本上把她的家当成了联络点。甚至,她村里的人,读书的,也会经常因为暂时没钱,向他求助。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她所有岁以上的外甥,全都泣不成声。的三说,阿姨就像我的另一个妈妈。

其实上,她早就应该随一起到南宁谋生的,毕竟带着两个小孩,生活很是不便。我也寻思过,要是她上到南宁,我可以帮助她做点小买,平淡过生活。现在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弟欲报而姐不待!但是,由于她的家婆年事已高,平常连出去买菜都做不到,搭十分钟的车都吐得欲生欲死,所以,南宁之行始终法成行。只好每天在家,一面工作,一面带着两个孩子,一面服侍着生活难以自理的家婆,慢慢地精疲力竭。

晚上,我去到了玉妙姐生前的家,八楼。敲门,我还幻想着,像以往一样,是玉妙姐开门出来迎我。但是,没有。七姐夫的拖着步子出来开的门。进去,果真没有了我玉妙姐熟悉的身影和声音了!其家婆一看到我,泪水就滚了下来,哽咽着说:四舅,我对不住你啊……两个外甥静静地坐在那里,女儿0岁,岁,也许他们对母亲的离开还不是理解,很茫然。这对苦难的人儿,这苦难的家庭!我脑中突然闪过很多念头:如果我不读书,不让她干了那么多繁重的农活;如果我争气,帮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如果她能够跟随姐夫一起去南宁,生活在一起;如果……现在已经没有如果了!我一把搂过小外甥,他没有,我却忍不住了,搂紧外甥儿,放声大哭了起来。

山村的夜,很冷,很冷。日,我们,大哥、小弟、三姐、还有的三,堂四姐、堂八姐,还有几个亲戚,去到了生前的老家——著名景区吉太漂流的终点的一个小山村——君洞村。在她们家的祖屋里,我的玉妙姐静静地躺在一口漆黑棺材里。道士们在作法,为她超度灵魂,清脆的锣声在清冷的夜空飘荡着,比的凄凉。我静静地坐在棺材旁边,深夜彻骨的寒风在吹着,我很冷,玉妙姐,你冷不?

村里已经没有人了——年轻人都去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这就是中国农村的现状。一名负责上香的村民打着火笼,穿着凉鞋,没有袜子。十岁的外甥女在道士的引导下,在她爸爸的带领下,捧着她母亲的灵牌,走来走去。我问她,你冷吗?她没,摇摇头,几滴泪水流了下来——这是她出生以来,我首次看见她流泪——这个倔强的小女孩,尽管骂她,她都不会轻易落泪。我也不哭,我的眼泪好像流干了,这几天里,我留了这么多年没有流的眼泪,我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委屈,似乎全都在这两天宣泄了。

村民们围着火堆,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家常,话语让人感到跟空气那么冷:政府下令了,所有的纸作坊都不能生产了,因为要“保护环境”,流传了几千年的手工造纸工艺,就从此失传。村民们主要的生活来源,就没有了。不但如此,割脂也将被禁止,因为这段里很多松树在莫名其妙地死去了,以后要是没有人出去打工,想挣一份钱买盐都难过登天了。由于教师缺乏,村小学也撤并了,四年级以上的学生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寄宿,白白增加了村民的负担。在农村,很多80岁的老人,还要去干活啊!我们就是有病,也没钱看病啊!这些,你们,当官的,就看不见啊?老四,你是记者,你得为我们说啊!

这就是农村,这就是中国的现状。我都没说,我又能说啊?这么多年来,生活的奔波、挣扎,让我看到了肉食强者,看到了世态炎凉,看到了人世间很多没人愿意看到,或者装做看不到疾苦!那时候我想起母亲,70多岁的老母亲,跟弟弟在北海生活,但是,我们没有将这残酷的事情告诉她。我和弟弟一起静静地坐在玉妙姐的棺材边,听着外面寒风在呼啸,锣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我回想着以前跟玉妙姐的很多往事,点点滴滴,她的音容笑貌,恍如就在眼前!想到这些,心里阵阵作痛——我第一次理解了心痛的感觉。

玉妙姐,在你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生里,你一生奔波,一生劳苦,从没有得过片刻的安宁,只有现在,你才可以毫牵挂地休息了,没有了工作,没有了忧愁,没有了生活的压力,终于静静地躺在这里了!我对她说:玉妙姐,我真的对不起你!想着这个靠她的血汗供养而读书出来的“干部”,却法给她工作和生活上任何的帮助,我这个靠的帮助而成长的所谓的作家,只能够为她写一篇冰冷的祭文!深夜的山村很冷,很冷,但是,我的心更冷,看着那个漆黑的棺材,我亲爱的玉妙姐就躺在里面,从此与我们永世隔绝!我又一次悲从中来,眼泪涔涔流下,不能自已!

6日,我们沿着弯曲公路,离开这个让我们限伤心的小山村。站在半山腰上,极目望去,高大、苍翠的群山连绵起伏,延伸到天边。山村下面响起了阵阵的鞭炮声,我,出殡了,我那玉妙姐就要长眠于这青山的一块土地了!我不,在九泉之下,她是否还会那么奔波,是否还会那么劳碌!

淡淡的阳光居然从云层漏了出来,山脚下那条瘦薄的河流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这条吸引数人前来漂流探险的河流,深深刺痛我的眼光和心灵。由于不是漂流季节,一切都显得很冷清。但是,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数的游人光临这里,在这里得到快乐。在这里,我请求那些能够看到我这篇文章的人,假如有那么一天,你也漂流经过那个小村庄,经过那片连绵的青山,那么,请你对着那连绵的青山,鞠一个躬,或者,就看它一眼,代我表达我对我玉妙姐限的思念,告诉她,说我永远怀念着她!

刘若英在《张叔》一文中说:年轻如我不懂珍惜生命,不能体会流逝的急迫感,直到亲人不再理所当然地围绕身边。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是我当时的心境。

玉妙姐,安息吧!

9。永别了,七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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