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暖阁外的高无庸快步走了进来,他轻声地叫着:&ldo;皇上,皇上,您醒醒,醒醒啊!&rdo;他一边为皇上掖好蹬开的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说:&ldo;皇上,皇上,你是被梦魇着了‐‐奴才们全都在这儿侍候着呢!您先喝口水,醒醒神。奴才这就去叫乔姑娘,她要是肯来,叫她上来侍候主子可好?还有,方先生和张廷玉进来了,主子要不要现在见见他们?&rdo;
雍正清醒过来了,才知道刚才自己竟是在梦境中。他想起梦中所见,心头还在怦怦地跳着。他吩咐一声:&ldo;叫方先生和张廷玉进来。哦,乔引娣要是不乐意,你们不要勉强她。&rdo;
乔引娣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有一年多了。她在允禵那里时就听说,皇上是个好酒贪色之徒。刚来澹宁居时,她时时都在戒备着。她把内衣用细针密线fèng得牢牢实实,还昼夜都准备着一柄用来自裁的长银簪子,稍有可疑的饭菜和茶水绝对不吃不喝,皇上假如想来施暴,她就一了百了。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她每天只见皇上千篇一律的只是&ldo;听政&rdo;,&ldo;听政&rdo;,好像除了听政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偶而雍正也到她住的地方来看看,却从来不多说话,只是极随便地问上一两句,就返身走去。最奇怪的是皇上还有特旨给她,说有差使时,引娣可以听便。她愿去就去,不愿去时也不准勉强。今天高无庸又来了,而且一见面就一脸的谄媚相,引娣知道皇上又要叫她了。便说:&ldo;今儿个我洗了一天的衣物,累了,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rdo;
高无庸惊讶万分地说:&ldo;哎呀,乔姑娘,你怎么能干那些个粗活呢?下头的这些人真是混账透顶了,回头我要好好地教训她们一番。叫我说,你什么事也别做,保养好身子,就是你的&lso;差使&rso;。你的脸上能露出喜相来,我们这些人也都能跟着帮光呢。&rdo;
高无庸这话还真不是瞎编的。那天一个太监侍候皇上写字,他拂纸时不小心把茶弄洒了。刚好这幅字是雍正写好了要赐人的,这一下给溅得不成了模样。皇上一怒之下,便命人将他拖到后院狠狠地打,引娣看着不忍,便走上前去给雍正重又送上一杯茶说:&ldo;皇上,别再打了。奴婢给你拂纸,您再写一幅成吗?&rdo;
就这么轻轻的一句话,雍正马上下令停刑。所以,打从这事以后,凡是犯了过失的太监宫女们,都把免受刑罚的希望,寄托在引娣身上。她也真有面子,只要她一出面,该重罚的改轻了,该轻罚的就饶过了。引娣见高无庸的笑脸像是开了花似的,便问:&ldo;又是谁怎么了?&rdo;
高无庸小心地说:&ldo;今天倒不是谁要遭罚,而是出了大事了。几个王爷大闹朝堂,受到了万岁的处分。八爷和九爷都被改了名字,连十爷和十四爷也被捎带了进去,皇上也气得病了。本来想请你过去一下的,皇上还是说要听你自便。不过奴才们瞧着今天这势头不大对,皇上正上火,怕一个不小心,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好姑娘,你知道咱们吃这碗饭多不容易啊!&rdo;
一听说十四爷也出了事,乔引娣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来到了澹宁居。她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向坐在炕上的雍正福了两福,从银瓶里倒了一杯热茶捧到炕桌上,这才又垂手站在一边。
雍正本来是不渴的,因为是引娣倒的茶,他也就端起来喝了一口,极其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才接着对方苞和张廷玉说话:&ldo;你们来推荐朱师傅,朕以为很好。他的忠心和正直朕早就知道了。他在文华殿坐了几年的冷板凳,却没有丝毫的怨心,这就是大节嘛。朕今日看见他的身板还好,把他升为军机大臣,朕看还是很合适的。至于俞鸿图嘛,就放他一个江西盐道好了。外边都还有什么议论,你们全都说出来吧,朕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了,断断不会气死的。&rdo;
张廷玉欠身说道:&ldo;下边的臣子震摄天威,没有人敢私自议论,更没人敢串连。臣下朝后,从各部都叫了一人来,在臣的私邸里座谈。大家都说允禩‐‐哦,阿其那太为嚣张,既无人臣之礼,又有篡位之心。包括永信在内,都应交部议处,明正典刑,以正国法。但也有人对两个王爷改名颇有微词,说他们毕竟是圣祖血脉,传至后世也不大好听。&rdo;
&ldo;方先生以为如何呢?&rdo;
方苞长叹一声说:&ldo;若论允禩、允禟和允禵三人今天的行为,放在其余的臣子地位上,十死也不足以弊其辜!&rdo;引娣听到允禵竟然闯了这样的大祸,吓得脸都变白了。但方苞只是瞟了她一眼便继续说,&ldo;不过,老臣以为,这样一来圣祖留下的阿哥们伤残凋零得就太厉害了。无论怎么说,后世总是一个遗憾。这件事万岁一定也很为难,臣看不如圈之高墙,或放之外地,让他们得终天年也就是了。至于那个钱名世,不过一个小人,平素行为就不端,&lso;名教罪人&rso;算得上中肯的考语。口诛笔伐一下,让天下士子明耻知戒,对世风人心,对官场贞操,我看都是大有好处的。&rdo;
张廷玉立刻接口说:&ldo;臣也是这样想的,请圣上定夺。&rdo;
一百零三回 惊噩梦雍正赦胞弟 传旨意弘昼报丧来
两位心腹大臣都这样看,虽是雍正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仍然感到不满足。他马上想到,允禩等人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留下他们的性命,对他们在朝野的势力并无多大损害。自己的身子远远不如他们几个,万一比他们死得早了,朝中有个风吹糙动的,又有谁能驾驭住他们呢?但因此也就便宜了允禵和允礻我,他自己心中的恶气,又怎能抒发出来呢?
雍正心中的恶气发泄不出来,就更是不依不饶地说:&ldo;允礻我虽然没有参与今天的事,但他也是个无耻昏庸之辈。朕看,就把他圈禁在张家口外吧,死不死的,也作不起怪来。至于另外三人,可以暂不交部论处。但这事是在千目所指的朝会上发生的,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各部如果都不说话,那可真是三纲五常败坏无遗,文武百官丧尽天良了!其实,朕倒不忌讳杀了他们,自古以来,大义灭亲的史实多着哪,王子犯法应该与庶民同罪嘛。&rdo;
高无庸进来禀道:&ldo;内务府慎刑司堂官郭旭朝有事请见。奴才说了皇上正在议事,他说原来这些事是要向庄亲王禀报的,可是,如今庄亲王在听候处分。请旨,要他向谁去回话?&rdo;
雍正想了一下说:&ldo;叫他进来。&rdo;
郭旭朝进来了,还没等他跪下行礼,雍正就问:&ldo;你有什么事?&rdo;
&ldo;启奏皇上,刚才内务府派到八爷‐‐啊,不不,是阿其那府里的人说,八爷‐‐啊不,&rdo;他&ldo;啪&rdo;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才接着说,&ldo;阿其那府里正在烧书,把几个大瓷缸都烧炸了。奴才知道这不是件小事,可庄亲王……&rdo;
雍正立即打断了他:&ldo;这种事以后你向方先生报告。高无庸,带他出去,赏他二十两银子。&rdo;看着他们出去后,雍正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狰狞,对方、张二人说:&ldo;好啊,老八在为自己烧纸钱送终了,这三个府邸今夜就要查抄!证据一旦销毁,今后将如何处置?&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