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摸摸鼻子,看周围无人,翻墙跳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他家王爷正扶着栏杆在剧烈呕吐。张平默默走到他身边。皇甫桀呕了半天,擦擦嘴,抬起脸对他惨然一笑。「过来。」张平张开双臂。高大的青年看着他,一步步向他靠近。突然青年扑向张平,紧紧抱住了他。张平收拢双臂,轻轻摩挲着他的背。院中静寂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皇甫桀松开了手臂,嗓音沙哑地道:「让人进来清理吧,我回屋里。今天晚上你睡外间,我不叫你,你就别进来。」张平拉住他的手臂,「想不想打一架?」皇甫桀回头,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想打架,我只想杀人。」「那……你要不要我陪你睡?」言皇贵妃跟王爷说了什么,竟让他反感至此?还是他已经无法再忍受在那样的母亲面前做出一副孝子的样子?毕竟,谁过了六年自在日子又重回没有尊严的牢笼都无法忍受。可怜的小桀……皇甫桀眉毛一挑,发出阴森的笑声:「你不怕被我干死你就进来。」张平搔搔头,「那就算了。」顺便也放开了他家王爷的手臂‐‐同情也是有底线的。皇甫桀气死,脸色通红,那人字形的血色胎记更是像要滴出血来一样。恶狠狠地看了张平半天,一转头,一脚踹开屋门,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张平看看那半毁的两张门,吐出一口气,看来是没事了。现在他可以叫人进来打扫了。对了,还有洗脸水和漱口解渴的茶水。第二天早上,宁王召集几名心腹密谈。赵、杨两位大师父已经离开京城,目前不知在哪里云游。青云、白莲在得到宁王允许后也已嫁人离开了王府。赵师父临走之际招来了一名徒弟。张平第一次在军营中看见这位隐身来访的师兄时,一时都不敢相信这人是四皇子的师兄。钱若谷,一个名字十分文雅,但长相却十分猥琐的中年男子。贼眉鼠眼这四个字就是用来形容他的相貌的,甚至连他走路都像一个贼。可他不但不是名贼,还是一名管钱的账房。这位爱钱如命的钱账房在宁王府已经做了两年,就连全王府最苛刻的言管家也挑不出他的毛病。皇甫桀一回来就和这人密谈了一个晚上。连张平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今早除了这位钱账房,还有五位在席。风雨山,全京城现在都知道他是宁王的谋士。陶正刚,新封的京都禁卫军将领,以后他将辅佐太子统领京城兵将。刘旗忠,朱炳,这是当年皇甫桀和张平背出的两名重伤患。这几年经过张平调教,武功大进,现为宁王的侍卫之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的来历除宁王外没有人知道。当初张平在军奴中发现此人重伤快死,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救回去后才发现这人的伤势实在太重。皇甫桀命军医救了他,最后却又让他「死了」。过一段时间后骑射营里就多出了一个叫狄二的人。而骑射营中类似来历不明的人还不少,现在这些人又都转到了宁王府里干起了杂役或侍卫的活计。张平还知道其中有一部分离开了军队却没有跟他们回来,但也绝不是回家。皇甫桀把他们派到了哪里?再回头说这狄二,也不知他身怀了什么样的绝学让皇甫桀对他十分器重。而让张平生气的是,这叫狄二的人明明是他从军奴营中扛回去的。可这狄二却对他完全不假颜色,看到他就跟没看到一样。六名心腹,加上他一共七个人。皇甫桀坐在上位,他就立在他身后。按理说六人一起见面还是第一次,可就像经过商量一样,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完全没有两人同时看中同一个座位的情况发生。左边,依次为风雨山、钱若谷、刘旗忠;右边,依次为陶正刚、狄二、朱炳。「皇上这次可能想效仿太上太皇,当初太上皇继位之前,太上太皇也没有给诸位皇子封疆,只给了他们王爷的名头。直到太上皇继位,诸位皇子才离京。据说太上太皇此举是为了防止诸皇子在封地兴风作浪,对当时的太子不利。」风雨山分析道。「皇上给您闲职,简直就是最大的浪费!」陶正刚突然不满地发泄道。张平把目光投向陶正刚。这人虽然人如其名,正直又倔脾气,给人以忠臣良将的感觉,却并不愚忠也不愚昧。你要想收服他,就必须比他能干比他强,否则管你是皇帝还是天王老子,他鸟都不鸟你。但你一旦让他心服口服,那他就能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朱二人也脸有不甘。「就是。」疯子竟然还点头附和。皇甫桀斜了这人一眼。风雨山笑嘻嘻地道:「王爷,没了封地,您今后打算怎么办?」皇甫桀看向诸人,微笑着反问:「你们说怎么办?」厅中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沉思。张平自听到外放封王暂时成了不可能的事就开始难过。他本来打算离开京城后,在封地那边隐瞒身分去挑战一些高手,等他把当地的高手全部打败后,不用他去找,自然也会有人寻上门来挑战他。到时要不了多久,世人就会知道这世上又出了一个叫做张三的高手。他平生的梦想就只有两个:当天下第一高手和挣很多银子养家。就目前他家王爷的表现来看,实现第二个目标倒不难;难的是第一个!他要怎么才能在京城不泄漏底细的挑战高手?越想越觉得实现性小的可怜,越觉得实现性小,他就越觉得难过。「这也是王爷的机会。」狄二突然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王爷的机会?」风雨山追问他。狄二却闭上嘴不说话了。「你怎么不说话?」风雨山盯着他。狄二看向自己的脚面。风雨山开始哼唧,可能憋不住了,大叫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等本公子开口,哼,本公子就是不说!」「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陶正刚挤对他。「你这个莽夫,你懂什么!本公子这叫『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啥?」陶正刚没听懂。「他说他很虚怀若谷。」钱若谷解释道。「这疯子也会懂得谦虚?嘿!」陶将军忍不住嘲笑。风雨山大怒,跳到椅子上就开始指着陶正刚的鼻子大骂。其它四人津津有味地看白戏,表情要有多放松就有多放松。皇甫桀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转头看他家的张大侍人。张侍人还沉浸在梦想要延期的伤心中,他不喜欢京城。一想到以后要留在这里,他就浑身不舒服。留在京城代表了什么?代表他得一天至少磕三遍头。代表他走到哪儿都得穿一身太监服。代表他家王爷睡太监的事一定会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他张平则走到哪儿都得低着头。看他不顺眼的言管家大概会更看他不顺眼。希望早日抱孙子的言皇贵妃也一定很想杀了他。他并不是怕了这些,只是这几年自由惯了,突然又要回到原来卑躬屈膝的生活,换谁都不会舒坦吧?而且在边关那全是男人和莽汉的军营里,人们尚且不屑他这种人的存在。如待在京城‐‐这个礼教满天飞的都城里?几乎可以预见的嘲笑和辱骂;几乎可以想象到宁王府未来的王妃会多讨厌他的存在。对了,宁王府未来的王妃。张平皱眉,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他娶不娶王妃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娶了王妃,我就和他恢复到单纯的主仆……不对,兄弟?好像也不对。情人?我和皇甫桀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张平胡涂了。不过不管他们的关系为何,他一定会和他共进退就是。他绝不会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这样丢在京城。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他家王爷就是个心理变态的危险分子。他要不在一边看着,不定这人会做出什么事来。算了,留京城就留京城吧,大不了他继续装孙子。「张平!你说我们留在京城有什么好处?」风雨山突然把苗头指向张平。「啊?你问我?」「我不问你问谁?」「我不知道。」张平傻瞪着眼吐出四个字。皇甫桀在心中噗哧一笑,转过头坐正身体对风雨山道:「说吧,你有什么想法。」「是。」风雨山狠狠瞪了张平一眼,狡猾的家伙。随即收敛起猖狂的态度有条不紊地叙述道:「有两个最大的好处。第一,拉拢朝臣及一些关键人物。已故安王的手下现在群龙无首,凭王爷在沙场上与已故刘将军部众的交情,想要拉拢这支力量应比太子和惠王更容易。而且因为王爷您冒死夺回安王遗体,安王之母淑妃对您也有几分感激之情。五皇子舒王那边也可利用,甚至已故六皇子的力量,想用也无不可。第二,可随机应变。人在京城,总比在外地来的消息灵通。」张平偷看皇甫桀侧面,他要怎样才能在失去兵权的情况下做到兵不血刃地夺取皇位?虽然已经有应对计划……「前面都没了,自然就轮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