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泰半的两口子都是事实夫妻,即我和你办过婚礼,亲人承认了,咱俩住一块了,就是夫妻了。什么,结婚证?我要那张纸干嘛?不去不去,那啥法律不认咋了,我爸我妈我哥我姐我弟我妹我七大姑八大姨认啊。
红阳村的人心里都这样想,其实不仅仅是红阳村的,这个年代大多的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个想法,可偏偏陈国华就中意那张纸。
好歹他也在外混过,比起一年进不了几次城的村里人,有那么丁点的见识,知道这张纸是个好东西,要不国家何必折腾这玩意儿呢。他一早就有这个打算,结婚得扯证,再加上这婚结的稀里糊涂的,就跟撞大运似的,虽然现在媳妇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但他终归是心里没底,原本有六七分意动,立马拍板决定,这证啊,咱领。
苏秀芳的户口关系还在娘家没迁过来,所以小两口吃完饭,要先去村干部那开陈国华的相关证明,而后再前往隔壁村办苏秀芳的证明,到时候拿着材料去城里办、证。
不过在出门之前,陈国华拉着苏秀芳进了卧室,然后飞快地脱了衣服,别误会,他不是想干那档子的事,而是——他拿着剪刀,这剪刀也是从老宅拿回来的,上面把手的地方有个缺口,很好认的。
言归正传,他小心地剪断缝着裂口的线,然后他的手从裂口处伸进去,掏出一个跟衣服差不多颜色的巴掌大的布包,像表功似的将小布包交给媳妇,“媳妇,你瞧瞧,这是啥?”脸上露着得意的笑,示意媳妇赶紧打开看看。
你也不怕硌人。
苏秀芳目光诧异,摸了一下,有些硬,而后在丈夫接二连三的眼神示意下掀开布,里面还有一层塑料裹着,解开一看,是一叠钱跟两本存折?
她是怎么认识的?钱呢,原主记忆里有,第一张就是这个时代的大团结,市值十元,存折吗?原主是不认识,可她认的,应该是说她认得上面写的字——z国工商银行xx省yy储蓄所,就是yy两个存折不一样,一本是定期,一本活期的。
说来也奇怪,末法世界跟这个世界没啥关系来着,可说的话,字体啥的都差不多,不过话指得是这个世界所谓的普通话,这里说的还是方言,不过都有穿越这玄乎的事,她开口就是地道的地方话也没啥大不了的。字,她在末法学过,不多,会读会写的阶段,再多就是不能了。
这个时代的存折,就是一张对折的纸,上面的数额是手写,苏秀芳默默地加了一下,心惊了,抬头不可思议地瞅着丈夫,两万元!
哪怕是对这个世界知道的少,苏秀芳也晓得这可是个巨大的数字,没见原主娘家这么多年来积蓄还不足一千,听说这样都算富有了,可见两万元是个什么概念。
她突然理解陈国华的谨慎。
陈国华眉眼间一片嘚瑟,“这些你收着,以后都归你管了。”哎呦呦,攒了多年的老婆本终于上缴了。
丈夫只字不提钱的来路,苏秀芳也想不起来问,这位的有些思维还是末法时的,不问东西的来路,到手里就是自己的。看了眼四周,她有些发愁,这放哪呢?
陈国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要不先继续放我身上,到时候买把锁放箱子里。”别看他方才大方,那是对媳妇,真要随便往哪搁,他才不放心呢。
苏秀芳瞅着那件打满补丁的衣衫,嘴角抽了抽,这到底拆了缝,缝了拆多少次了?转后发现这也不失是个法子,那就暂时这样吧。两口子留了些家用的钱,又原样地缝回了衣服里。
还真别说,赚了钱陈国华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敢买,怕啥?怕被偷被抢,一个他不怕,可两个三个呢,他就两只眼睛一双手,顾不过来。
这年代的存折是在哪存的就得在哪取,既然他不打算再去那地方了,所以回来前把钱全取出来,装麻袋带回来,一路上他连眼都不敢闭,那可是他卖命换来的。可这么多钱也不能都存一个地方,这位留了心眼,先在省会下车,跑那儿的储蓄所存了大半的钱,然后回了县里存剩下的,又把这些给缝到衣服里,做完这一切他才踏上回家的路。
他有些庆幸回来的巧,要不香喷喷的媳妇轮不到抱了,又有些懊悔,昨儿他就穿这么一身破烂去接亲的。村子里再不讲究的人家,在大日子也收拾出一身像样的来,哪像他还特意挑最破的穿。要是早知道他娶媳妇,他定穿上最好的,呃,算了,还是照样这么穿。
陈国华穿好衣服,夫妻俩瞅着天不早了,锁了大门办正事去了。
陈淑芬心情很不好,现在要是有点火星沫子,准能炸了。从昨儿听人说她二弟结婚了,没气死都是她那早没了的妈显灵。要不是因为天黑的缘故被她男人拦下,说不得她当晚就杀回娘家去。
弟弟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人通知她这个做姐姐的。呃,王彩桂是有说过,这不她以为是陈国成那个小崽子,她凭啥去给拖油瓶撑腰,非但自己不去,拦着男人孩子也不准去。
还是她男人提醒她说,“国华一年多没回家了,他啥时说的亲,哪家的闺女?咋没叫出来一块玩。”男女相看中意了,男方会带着女方出来玩,说是玩,其实一则是想让男女双方多点相处的机会,男给女买点东西,增进了感情,二则是让男方的长辈暗中考察女方会不会过日子,让婆家心里有个底,所以一般男方家跟着出来的都是女性长辈,但辈分不会太大,省得出来玩小辈拘束。
对啊,她大弟那会就是她帮着相看的,大弟如此,轮到二弟了,怎么也越不过她这个姐姐去。不是她自大,实在是她妈去的早,那时二弟才五岁,可以说这个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以往二弟有个啥事,第一个告诉的就是自己,就像当年他执意要出去闯,半夜到自己家来说这事呢,而且没有相看,直接跳到结婚,是几个意思?
被自己男人这么一提醒,回过神来的陈淑芬敢拍着胸说这婚事有猫腻,娘家暂时回不去,她想了想,出门去寻报信的人说话,这回她男人到没再拦着,因为那人就住隔壁,他自个也披了件衣服跟着出来。
可惜报信的也不大清楚,她也是走亲戚听人说起的。陈国华她也认得,来找邻居陈淑芬的时候,两人十回里能碰上个五六回,也算混了个脸熟。知道新郎就是她认识的那个陈国华,她还奇怪怎么没听陈淑芬说起,也没见她没去呢,“听说是姓苏的,是叫苏秀芳还是苏秀丽的,槐树村那边的。”这两名字提的最多,她也没记清哪个是哪个。
要是换个稍稍对陈国成亲事了解的,这会儿怕能猜个一二,可陈淑珍跟后妈不对付,只要没惹到她姐弟仨的头上,她是向来漠视后妈一系的人,连陈国成定亲的事,都是苗巧娟说漏了嘴才知道的,至于定的是谁,不好意思,她没心情想知道。
她微微懊悔,她咋就不多往娘家跑,或者当时怎么就不多问弟媳一句,要不也不至于现在摸瞎,槐树村她知道,跟红阳村上下村,可姓苏的,那整个村差不多都这个姓,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陈淑芬翻来覆去整晚没睡,等东方刚泛白,跟她男人说了一声,就披着晨露往娘家去,去的也不是她亲爸那个家,而是陈国华后头住的那个家,自打陈国华搬出来住,他这个家就成了陈淑珍心中的娘家,年初二回娘家回的也是这里。
等陈淑芬急匆匆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铁将军把门,家里没人,这位也不等了,掉头就往她亲爸那儿赶。
王彩桂见着陈淑芬,这下连饭也顾不上吃,没好气地说。“哟,瞧这是谁来了?不是咱家那精贵的姑奶奶吗?今儿刮的是哪阵子的风,把你给吹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