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一副手工扑克诞生了。屋里正好四个人。我,一对喜,还有吴良辅。先教简单的,争上游。这个谁都能会。别看吴良辅不识字,人家接受能力倒挺快,不一会儿功夫就掌握了牌技精髓,眼珠子滴溜乱转的猜估别人是什么牌。没有彩头打牌也没劲,等大家都会打了,就开始贴纸条儿。该着我背啊,不光脚受伤,牌运也不行,什么三四五净往我这儿跑。下巴贴了两条儿以后,我不干了,换规矩,咱斗地主吧。于是三啊五啊七啊继续往我这儿跑,可是不挨不靠不连串不成对……我的鼻子也贴上了……再改拖拉机……额头上也贴了,这回连累的喜福也贴了好几条。等到外面的小太监过来问,是不是上晚点的时候,一清算,吴良辅贴的最少,就两条儿。喜月其次,四条。喜福五条,我十一条——基本上整张脸是看不见五官了。一片白花花的纸条子,一喘气儿就吹起来了一条儿,一吸气又瘪进去两条儿。“皇上回来了……”嘿,小胖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没在前面跟人赐宴喝酒吗?我们这边儿慌忙收拾,结果脸上的纸条刚扯下来一半儿,顺治脚顺溜儿的就进来了。“你们这是……弄的什么啊?”他一脸好奇。我讪笑着继续把其他纸条儿揭掉:“呃……玩儿呢。”他瞅瞅我身边的一对喜,那俩丫头没顾上扯纸,只顾着下跪,不敢抬头。吴良辅好象忘了自己也贴着——本来嘛,他贴的少,就两条儿在下巴上,估计他自己想不起来了。“你们一块儿玩儿?玩的什么?”吴良辅打千儿说:“回皇上,奴才们陪娘娘消遣来着,先玩儿了会儿争上游,又斗了一会儿地方,最后是脱……脱毛鸡!”我扑一声笑出来,脱毛鸡?顺治哈哈的笑开了:“看着一脸弄的,倒是刺毛迭迭的,有意思吧?朕也来玩儿!”静思十九很诡异的,我在和顺治皇帝,太监吴良辅,还有宫女一名……喜福,一起玩斗地主!这个搁在半年前,我做梦都不会梦到这么不可思议的情景。顺治学规则学的很快,起码比我学的时候快……没几把就进入了状况。上一把吴良辅当了地主,然后被我们不太融洽的联手打败,顺治很不客气的把纸条按湿贴在了他的鼻子上。不知道这时候的造纸工艺和我们后来相比有什么差别,不过沾湿了就可以很方便的贴在脸上这一点……后来的纸一般不具备。结果这一把顺治输了,我手里的牌都出光了,他还有一把。吴良辅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和顺治是坐在炕上的,他和喜福是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在炕边待着,半跪着,膀子一边儿支在炕沿上,这样应该省劲儿些。刚才顺治没回来的时候我让他们坐在圆墩上的,这会儿他们是打死不敢坐了。唔,顺治输牌了。我没吴良辅那么奴相,也不象喜福似的一脸不知所措,直接拿了一张纸条,在碗里沾湿一头,啪一声糊在了对面儿小胖子的脸上。他的表情也有点意外,拿着牌的手愣愣的停在一个颇为诡异的位置上,让人不知道他是打算把牌摔掉,还是揣进怀里去。“洗牌。”!最后他说了这么两个字,非常死板。吴良辅脸部僵硬的很,一直又打了好几把才慢慢缓和下来,等到我当地主,而且也被他们顺利斗倒的时候,顺治一脸冤仇得雪的痛快表情,啪一声把纸条拍在我脸上。可惜的是,他太心急,忘了纸条要沾水……纸条在他的手离开之后,飘飘飘的飘了下来,落在我的衣襟上。我一脸木然的看着他,刚才那一声太响了,我估计我的脸上说不定已经印上他的手指印儿了。他是想贴条儿,还是想揍我?我不动,他不动,炕前两个更不敢动。顺治明显也会过意来劲儿使大了,可是他只是僵着,看起来没打算说道歉的话。僵持,僵持。我的脸有点麻乎乎的感觉。对面小胖子的脸部线条机械,鼻尖有点冒汗。他一声不吭,不过视线明显在游移状态。最后是吴良辅打破僵局:“皇上……进晚点吧?”顺治唔了一声,我把手里的牌放下,喜福赶紧洗牌。我知道嘛……当皇帝的没学过怎么说,但是我知道不代表我就可以理解同时可以当做没发生。所以大年初一晚上再接下去我一句话也没和顺治说。虽然……更让人束手无策的问题已经摆到眼前了。晚上怎么睡?我占的可是他的炕。好在吴良辅来请他安置的的时候,他说:“静妃受了伤……不方便挪动,朕到侧殿去睡。”太好了,幸好你识趣。这么着我还得感谢他刚才给我一巴掌,要不然他说不定就会要求回自己炕上睡了。那么我该怎么办?义正词严给他一耳光叫他滚蛋?那显然不太可能。所以,所以……好吧,我们对待无法积极对抗的事,总能想出别的办法来绕行,拖延,婉转的拒绝……大年初三,看戏。我其实对看戏没兴趣,而且我有理由不去嘛——脚伤了。结果顺治一脸神清气爽的跟我说:“总闷在屋里也不好,一起去吧,散散心。”你不要让我看到你我就舒心了。但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还是被打扮好,架出来,扶着上了步辇,跟着皇帝一起浩浩荡荡的往畅音阁前进。人到的挺齐全,太后,妃子们,一些王公贵戚的的福晋夫人们也到了,莺莺燕燕,花团锦簇的坐在一起,加上火盆放的多,倒有种热火朝天的融洽场面。我要给太后问安,当然也只是做样子——太后赶紧说免礼,脚不方便哪,快点坐下吧,还特地让人把身边的位子给我留着的。我后悔没多穿件斗篷,把脸挡起来。今天射向我的视线,火力明显比昨天还密集强大得多!那些妃子们的眼睛……估计恨不得把我扒光光扔在戏台子上,大刑伺候再严加审问,我初一晚上初二白天初二晚上……在乾清宫到底都干嘛了!我到底有没有跟皇帝嗯嗯啊啊那啥啥的,有没有可能咸鱼翻身又从小小的静妃再变成其他身份!我往一边瞅瞅,今天来的都是女宾,没见到那个惊鸿一瞥的倒霉襄亲王,但是襄亲王的福晋……乌云珠大美人来了。她穿着一身儿桃红色的旗装,头一次看到她穿这么娇艳的颜色,倒很有过年的喜庆气。但是我觉得她不太适合这个颜色……原本那种很楚楚动人的幽柔气质被这个衣服的鲜亮颜色都衬没了,头上戴着正经儿的宝石珠花,脸颊两侧垂着细细的珍珠流苏,看起来好象和一个普通宫妃一样没有特色。我叹口气,不知道历史上顺治和她是什么时候互相看对眼儿的……我一次又一次期待啊,一次又一次落空。现在我比以前更期待了。董你快点入宫吧,这种万人瞩目的生活也许你甘之如饴,但是我实在是要吃不消了啊!女明星不是人人当得了的,我再一次确信。我想要保有个人隐私……好好过太平日子,可是招谁惹谁啊,偏偏事情的真实情况和愿望背道而驰。戏台上笙管悠扬,可是旋律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这时候儿京剧还没成为主流剧种,台上唱的应该是昆曲?不知道,我对这个一无所知。两个男的,一个穿着应该是武生装,一个穿着书生装,咿咿呀呀的唱个没完。真是的,又不是要搞背背山,赶紧痛快利索的把话说完各走各的不好吗?我端起茶,然后微微侧过脸打个呵欠。太事很纯善的问:“晚上没睡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