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福一副豁出去的了表情,先跟我重重的磕了下头,本来就已经很散乱的头发,一磕更显得凌乱:“娘娘,我实在对不住您。您从一开始就对我和喜月与别的奴才不一样,奴婢也不是没心肝不懂得感恩。可是……奴婢一开始服侍娘娘就是受人指派了去的,娘娘待我再好,奴婢也不能剖心吐胆的回报娘娘。可是奴婢也绝不想害娘娘……”谁指派的她?而且一开始就是被人指派了来的?那就不可能是乌云珠或是皇后了,我进宫可比这二位早得多。太后?那不可能。她顿了一下:“奴婢以前受过贵太妃娘娘的救命之恩……”哦喔……一屋子顿时表情各异。我看看顺治,他有些惊愕,看皇后,满脸茫然,我旁边喜月脸色冰的可以把人冻僵。乌云珠的表情,我觉得有点看不明白。她那表情可能什么都有一点就是没有惊讶——她早知道了吧?乖乖,她原来是贵太妃的儿媳妇啊,八成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一二。“静妃娘娘,您还记得那一次,您吃了慈宁宫送来的点心中毒的事么?”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是我来到这地方以后跌的第一个大跟头,以前光知道后宫险恶,可到那时才真正明白了险恶两个字的涵义,那真是不见刀光剑影的你死我活。可是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件事?难道?喜福抹一把脸,大声说:“那药粉是贵太妃娘娘早就给了我的,只是要瞅机会。后来,就撞上那天有了空子,把那个药粉洒在苏嘛姑姑送来的点心上头。”当啷一声,顺治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下打成了几片,脸色铁青,眼睛涨的通红,整个人恐怕就要跳起来了,皇后拦了一句:“皇上,且听她说完了,再发落不迟。”这件事儿发生的时候她还没进宫,从头到尾怎么也扯不上她的关系,所以倒是很轻松的从旁边劝劝,然后坐壁上观。原来是她?那时候的情景……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还是可以模模糊糊的想起个大概。我拉了肚子从畅音阁回来,太后遣苏嘛来慰问,带了点心来……似乎是把装点心的盒子顺手交给了喜福,后来我又端过来吃了两块……我能看到别人的脸色,却看不到自己的脸色现在是什么样的。那次中毒的事我几乎能怀疑的人都怀疑了一遍,唯独没有想过这变故就出在肘腋之间,原来那毒竟然会是喜福给我下的。!喜福看着我,脸上那个笑意很惨淡:“我知道娘娘的口味,点心里有两样您不太爱吃,另两样是爱吃的。我往那前两样上多多的洒了,后两样上就少少的洒了一点。我想着……或许您尝一口就算了,我也能对贵太妃娘娘交待,也,也不致于害了静妃娘娘性命……”喜月冲口而出:“你这狼心狗肺的……”我摆摆手令她把说了一半的话咽回去,只觉得心里又空又累,说不上来的难过。喜福的眼泪刚才一直在淌,又急又多。现在眼泪却不流了,嘴角挂着丝冷笑,瞅着乌云珠说:“云妃娘娘,你拿着我这个把柄,说也不好说,用也不好用,倒也给你添了心事。现在我自己说了出来,省了你的心了。”乌云珠怎么知道?贵太妃告诉她的?也有可能……皇后却抓住另一个重点了,厉声问:“你刚才说,云妃握有你的把柄,你也拿着她的短处——是什么短处?”静思八十六皇后好心急啊……她不是一惯很沉得住气吗?怎么现在心浮气燥起来了?但是我也有点好奇,喜福能抓住乌云珠什么痛脚?乌云珠这人做事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喜福能拿着她的短处?不太可能。喜福的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我这边方向。“娘娘,您还记得吧,上一年的大年夜,在慈宁宫守岁的时候,您被烫着的事……”我记得……不过,才是去年的事情吗?我总觉得,好象已经隔了半生似的远,想起来很模糊很缥缈了。难道那宫女不是淑妃或皇后指使,是乌云珠吗?我的目光往对面溜了一下,皇后和乌云珠的脸色似乎都在听到大年夜的时候,有点不自然。为什么两个人都有反应?难道两个人一起指使的不成?可是不会啊,那会儿皇后还不是皇后,乌云珠也在禁足,两个人没有来往过……喜福接着说的却绝不是我被谁使坏烫了的事情。她声音有点低,可是绝对殿里每一双耳朵都听的一清二楚:“我想抄近路去给娘娘取烫伤药,经过慈宁宫前面花园的小池塘,却听到有人说话的动静……我没敢凑太近,就在假山石后面站着。虽然离着一段空,可是雪光很亮眼,我看到贵太妃快步往这边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带。有个人跟在后头,两个人拉扯了几下,后面那人就拿什么东西敲在太妃头颈后,又将太妃推进了结了薄冰的水池子里。”周围传来倒抽气的声音,不知道是谁。我打个寒噤,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怎么不是讲烫伤而是讲凶杀?这本来是冲着我来的谋害四阿哥的一堂公审,竟然变成了,变成了如此场面?我坐在那里只觉得……一切都象是在作戏似的,这么戏剧化这么不真实。可是,等我有暇转头看看殿里其他人的表情,也都是一副惊到无表情的程度。这一下想起来的事情就多了,许多以前没注意的事全涌到眼前来。怪不得那会儿喜福去取药去了那么久,表情又那样异样。后来就大病一场,再经过慈宁宫池塘的时候总是一副不安的惶恐……皇帝最先出声:“你说什么!”声音都变了调了。“奴婢看的清清楚楚,有人把贵太妃打昏了推进水池子里。太妃不是失足自溺,是被人所害。”一旁皇后的声音有点中气不足,似乎也是受惊过度:“你……你看清楚那害人的是谁?”是,这是重点。喜福说抓到了乌云珠的短处,就是……我的目光往对面看,乌云珠的脸被帕子挡住了一半,似乎是很虚弱的靠在身边的宫女身上。喜福说的是……她吗?乌云珠会杀死贵太妃?我觉得好象有人在我肚子打了一拳似的那种感觉,吸气也有点艰难。会是这样可怕的事实吗?虽然贵太妃绝不是好人,可是,可是杀人……“奴婢离的远,我只看到那人的穿着打扮,脸没有瞧清楚。”喜福不管周围的人一个两个的失态,自顾自的说:“那是贞贵人的衣裳斗篷。”!贞贵人?乌云珠的堂妹?皇后的表情却象是被噎了一下,顾不得等皇帝发问,自己就急着问出来:“你可看清楚了?的确是贞贵人害死贵太妃?”贞贵人?怎么会扯出贞贵人?不是乌云珠?刚才听喜福说了那前半段话,又意指她知道乌云珠的隐私之事,我以为必她看到的必是乌云珠无疑。怎么会话锋一转,说是贞贵人?别说皇后意外,我也意外啊!“你,你胡说!”乌云珠颤声说:“你,你这贱婢好不歹毒,贞儿她,她作甚要害贵太妃?你,你就算是为了贵太妃之死不甘,也不能这样信口雌黄信口开河!你有什么凭据说是贞儿害了贵太妃娘娘?”“凭据?我就不信那天晚上贞贵人出入景福宫没一个人看到过!传来问一问,到底贞贵人那晚都干了些什么?云妃娘娘,贞贵人那晚上难道一直和你在一起么?你一直盯着她的么?”乌云珠犹豫了一下:“那倒不曾一直在一起……”皇帝已经一迭声的厉声吩咐去立刻将贞贵人带到这处来,务必要快,而且一定别让她得了消息或是寻了短见!皇后关心的重点却还在喜福刚才那句话上:“你说云妃娘娘有把柄被你握住,可这事却是贞贵人所为,怎么会与云妃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