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不管董鄂变成了什么身份,心不甘情不愿的节烈名妓也好,委曲求全不得不从的军官之妻也好,又或是放荡的王爷遗孀也罢,皇帝的形象在各个版本里倒是很统一,总之是个大色狼大坏蛋大淫虫,看中人家美色就色欲熏心不讲道理没有廉耻整天只想着xxoo又xxoo的……哪个年代都不缺少八卦爱好者啊。而且,现在汉族对满族的仇恨排斥情绪,大概也助长了这些传言的生命力。外族统治者不光彩的绯闻,讲起来自然比一般的桃色新闻要带劲儿,要痛快得多,又满足了八卦心理,又丑化了异族统治者,真是一举两得身心愉快啊!还好这几个版本的故事中都没有我的戏份,不必充当一个复杂的三流言情故事中的配角,实在是值得庆幸。而且关于光头驾崩的死因,也有数种说法。一是说,皇帝因为心爱的美人之死,痛彻心肺,水米不进倒地逆施,暴卒。一是说,皇帝被反清义士杀掉了,只是统治阶层谎称是病亡,以免失了体面,造成人心动荡云云。一是说,皇帝死于花柳病。一是说,皇帝死于天花。还有一种说法可以说是揭露了真相——说是皇帝出家了,不爱江山爱美人,不穿龙袍披僧衣……不知道这些流言,光头本人知道不知道。从我醒来之后,光头就没有再剃过头发了,现在头皮上冒出了约半寸长的头发了,要是再换身儿现代衣服,不刮脑门儿,简直就是一现代板寸发型了,我有时候会玩心大起伸手去胡撸一把,最开始的时候刺刺的有些扎手,现在又长了些,感觉有些软,拂在手心里,那种感觉毛茸茸的……我还是觉得象在摸宠物。总觉得我们象是老夫老妻一样——其实倒回头来看,光头的年纪才二十四岁,在现代,也差不多就是个大学毕业,刚步入社会的开始历练的年纪。多数还会睡懒觉,向父母讨零花钱。交交女朋友,泡泡吧打打球,青春正美好风华正当年。可是我们却觉得自己历尽沧桑,他已经从皇帝的岗位上退休,我也历经了皇后,废后,普通妃嫔,孩子的母亲等这一系列的角色转变,现在我们都是平头百姓了,互相看着对方的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生出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感慨……如果到明天我们之间出现这种对话,比如:他说,澄儿他娘啊,咱晚上吃啥啊,我说,孩儿他爹啊,你上街去割二斤肉来,要肥膘多点的,孩子这几天都没见荤腥儿了,跟馋嘴猫儿似的怪可怜的等等之类的,这种对话我也绝对不觉得奇怪。喜月扶着我,我已经可以在院子里缓缓踱步了。脚步很虚浮,腰软,背挺不直,就象个老太太。光头则……呃,现在不能叫他光头了,改叫他板寸吧。板寸他在一边给我加油:“好,比昨天已经多走了十来步了!再努把力!”澄儿抱着红通通的苹果,居然也有样儿学样儿的在前面喊:“额娘,你走过来,这个苹果就给你吃哦!”八成以前谁用这招儿哄过她走路吧?居然现在用来哄我。我虽然对苹果不感兴趣,但是三个人六双眼的看着我,我也不能给他们泄气。一步,再一步。我们这个院子从东到西大概有个十米,从南到北大概还不到十米。种着两畦灌木,还有一棵枣树。再走到澄儿身前,我就已经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儿了。忽然身后院门吱呀一响,我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静思118一个穿着石青衣裳的小小身影跑了进来,我一怔,惊喜的喊:“玄烨!”身体站不稳,喜月也愣了,扶着我的手一滑,我软软的跪弯了身,张开手臂:“玄烨!”他脚步顿了一下,看清了我的方向,几步跑了过来,冲进我的怀里,张开手紧紧的把我抱住了。我几乎怀疑自己这是在梦中!抱着朝思暮想的儿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面部表情都不由自己控制,又哭又笑,抱紧了他一阵揉搓,却说不话来。“你怎么来了,啊?事先也不通个信儿,我,我好到外头去迎你。你,你过的好不好嗯?好不好?”我松开他贪婪的注视,急切的摸索着他:“瘦了吗?今天风凉,穿这么少不冷吗?你怎么过来的?带了几个人?路上太平吗?你……”眼前被泪水模糊,我赶紧伸手擦一把,生怕因此而少看了他一秒。他眼圈儿红红的,两行泪流下来,又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唤:“额娘,我好想你。”我呜咽着抱住他:“额娘也想人你……天天晚上做梦都梦见你。你吃的好吗?服侍的人细心不细心?衣裳合不合穿?你快活不快活,是不是在念书,有没有什么为难的事情……”“额娘,额娘……”“玄烨!”小澄儿这才反应过来,啊的叫着就扑过来。我张开一只手好抱住她,三个人揉成了一团儿。我和玄烨头靠着头,我用脸庞去蹭他的脸。他的嘴唇软软的在我脸上重重的亲了好几下。彼此的面庞都是湿湿的,泪水沾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我的,或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我肩膀上,板寸过来了,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扶着玄烨:“不要哭,好不容易见到面,该是高兴才是啊。”我冲他说:“不用你管。”玄烨抬手给我擦擦泪,又抹抹自己的脸,低声说:“太皇太后也来了。”我一怔:“是么?”他回头一指,我慢慢的站起身来。院门口的确还站着一个人,只是刚才我激动的眼里只有玄烨,一点也没有看到她。她也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她打扮的跟普通人家的贵夫人一样,甚至没有那么华贵。衣裳很朴素,发髻上也没有戴什么首饰。这是隔了这么久之后,我们第一次再见。孝庄太后……她的样子和以前也不同了……我想起第一次去慈宁宫见她的时候,她那宛如三十来岁的白皙和美貌,那种高贵和不显山不露水的威严。现在的她却象是更加沉稳内内敛了,眼光深沉却柔和……玄烨跑回去拉着她一只手,扶她走过来。他们站一起,就是一对相互依扶的祖孙。我向她屈下膝,行了个礼。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有很多时候,想法太多,却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先开了口:“身体好些了?”我点点头:“嗯,好多了,谢谢您一直记挂着。”她淡淡的一笑:“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她目光转开,板寸撩起前襟,缓缓的跪了下去,低声说:“不孝儿子见过母亲。”她点一点头说:“起来吧。”然后对我说:“我们进屋去说话吧。你这身体还虚,在外面当心受了风。”小澄儿站在一边,吮着手指看着太后。她和太后的感情没有那么深,看她的时候有种陌生的距离感。喜月过来扶着我,玄烨扶着她的手,上了台阶,进了屋。喜月麻利的去端了茶过来,我捧过来递给她。“看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她把茶放下,拉着我的手:“还这么瘦。”我微笑:“病去如抽丝,会好的。这些天已经可以自己下地了,吃东西也汪必人再喂。大概再过一个月,就全好了。”好点点头。我的目光在玄烨身上流连,他也用一双亮晶晶的带水气的眼睛瞅着我。“玄烨还听话吗?一定很让您操心吧……?”我对着她说话,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我的儿子。他的脸盘也没有以前那么圆了。上次没有仔细看他就又睡了过去。他现在的样子当然与三岁的时候不一样。那会儿的脸是圆嘟嘟的肉乎乎的,现在却显出了轮廓,眉毛浓了,眼睛清了,一定也念了书,那种神态气韵,那种眉眼顾盼,都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