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记得。”她笑:“一过年事情多,脑子也乱了。年宴的时候她府上不是还进了两道菜嘛。”我抿嘴笑:“对。”太后问:“是一家儿的吗?”下面那个小董鄂回答说:“是,那是奴婢的堂姐。”太后点点头,看样是她是留下了。皇帝一直没有什么特别表示,我其实也理解他。这次选妃其实结果早就内定了,蒙古旗的两个格格一定会入宫,也一定会受封。至于其他女人也就是跟着走过场,选进选不进的可有可无。而且选了这会儿我也看明白了,那种眉眼特别好的,太后反而不首肯。汉旗的秀女入选的不少,但是获准入宫的才只有寥寥几名。有个身段特别婀娜的,刚走上前来我就看到太后皱了皱眉头,然后她果然是落了选。还有个皮肤特别好的,简直就是凝脂白玉一样的皮肤,我正心痒难耐想问问她是怎么保养的,结果太后又打发了。这,这是哪跟哪啊!我要琢磨了半天才明白,选秀,不是选美!这,这道理其实很明显,但是,我却刚刚才明白。太后选的,一般来说家世都不错,看上去也本份沉静。还有个甚至长的……呃,有些稍稍过于圆乎的身材,这样也都入选了。人家老爹是一品武将,抱歉到底叫啥不记得了。这肯定是出于政治因素了。我不怀好意的偷笑,也难怪皇帝看起来这么郁闷了。历史上说顺治皇帝喜欢汉学,喜欢汉族美女小巧婀娜,知书达礼。而大多的满族嫔妃都是不学无术的,和他没共同语言。唉,皇帝不好当啊。他想要的类型要不了,不想要的一堆一堆在眼前晃,对于后宫来说他就是头种猪的的存在,留下后代就可以了。难怪后来他和乌云珠终于对上眼儿之后,爱的这么轰轰烈烈死去活来,最后皇帝不当了要当和尚。好吧……看在你也这么苦闷的份上,过年时你害我的那几笔恶账,我就马马虎虎原谅你好了。我喝着茶吃着点心,一句话也不多说,太后问我好吗?我就不疼不痒的说两不得罪的话。然后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重头戏终于来了。蒙古旗的两个格格之一出场了。我睁大了眼,使劲儿眨了两下想看的更清楚些。结果走上前来的是个很稚气的丫头,圆脸,眼睛不大,脸庞有点红扑扑的,才十三。论辈份,是废后亲哥哥的女儿,算是现在我的亲侄女儿,太后的侄孙女儿。唉,我瞥一眼顺治皇帝,他也提不起精神来。唯一精神抖擞的大概就是孝庄太后老人家了。这个小姑娘真是……真是还是个小姑娘啊,留着个瓦盖似的齐眉浏海,底下一张发面包子似的圆脸。要是她搁在现代,也就刚上初中的小毛丫头啊。但是穿着整齐的旗装擦着粉戴着宫花站在这里……等着被挑选嫁人,实在是——她看起来也很紧张,肩膀和腰身都僵着,眼睛也不敢抬。太后和气的问家里怎么样?京城住的惯吗?然后还特别要转头去问皇帝:“皇上看呢?”顺治死气沉沉的说:“皇额娘喜欢就好,那就留下吧。”小胖子的眼皮也垂着,很无精打采的样子。我想起了邻居家的小土狗,每次桌上放了好吃东西它都很精神,但是那是主人吃的,最后给他的不过是一点残羹冷饭,那时候它也会乖乖的过去,耷拉着耳朵把不好吃的东西吃了。无论如何……这时候我觉得其实……其实小胖子也不容易。!他从小到大,做什么事儿真正顺心过?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他在几方势力的角逐下当了皇帝,但不过是个摆设,多尔衮大权在握,母亲也不能自由的亲近。等到好不容易多尔衮死了,自己也亲了政,但是政令总是得不到实行,想做的事做不了,婚姻也是包办的……他把皇后废了,可是之后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不然前些日子,他不用跟我道歉,为着吴克善亲王的事。其实他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大孩子而已。静思二十八因为看的慢,所以过午的时候,看了刚一半。太后发话,我们先吃饭,吃了饭接着看。照我看啊,下午估计也还是同一局面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冲动,居然在进膳的间隙跟太后说:“太后,要不……下午您就别在这儿坐冷板凳了,这里到底没有慈宁宫舒坦,您还是回去多睡会儿的好,从过年起就这么忙没消停过一天,下午皇上自己随便挑挑就得了,反正剩的也就一小半。”太后看我一眼,笑着,倒没说什么话。不知道有用没有用,反正我是挺坦然的,又不是给我挑老婆,我也只是顺口建议下。结果用完膳,太后抹了嘴漱了口,居然施施然说:“唔,真是倦了,阿蕾,福临,你们下午在这里吧,我就先回宫去了。”咦?太后你老人家……这么通情达理吖!因为消息太突然,太让人不敢致信,我一直目送她老人家的步辇抬出去,还没回过味儿来。太后怎么这么容易就放权了?简直不可思议!我看看顺治,他也是一副没回过神的表情。也许是……太后觉得我还在这里坐着把关,所以比较放心?好吧,既走之,则安之。我招招手:“吴良辅!”熟了以后就不跟他客气什么公公了,反正他使坏也使不到我身上来。“啊?啊,”他显然也楞乎乎的。“该干嘛干嘛吧。”饭桌撤掉,我们漱口擦嘴擦手。皇帝的位子挪到了中间,我还是依然故我坐在旁边。秀女们没被宣来之前是,小胖子瞅瞅我,看样是想说什么话。我打个呵欠,不管他想说啥,我都不想听。“我怪悃的……皇上你自己慢慢看吧,不用理会我。”一边招呼喜福:“把我那个荞麦芯子的枕头拿来。”“是。”喜福马上俐落的拿出我的抱枕来。我腰一塌,也不管什么坐相了,一胳膊支在旁边的小几上,眼一眯,养起神来了。就算睡不着,也要当自己睡着。陪着前夫……好吧,这称呼可能不当……那,无缘的前夫合适么?陪着无缘的前夫挑以后的小老婆……这场面我还是装睡着的好。也许是中午吃的饱,也许是我想睡的意愿很强烈……也可能拜早上早起现在又不能回永寿宫去睡午觉所赐,我没多会儿,大概是第二批秀女没进来的时候……就真的没意识了。一开始还听着耳边的动静,有人来了,吴良辅的嗓子明显压低了很多,大概因为我摆出睡觉的架式来,所以他识趣的自动放低音量。还有秀女们走路的声音,不象我们现代人想的那样,硬硬的花盆底鞋踏在地砖上肯定很响,以前想过大概类似高跟鞋的声音,但是其实不是的,有资格花盆底鞋的女人绝不会象头犀牛一样走路叭叭响……抱枕真的很柔软,荞麦芯就是这点好,弹性,有簌簌的流动的感觉,不象棉枕瓷枕那样……不过好象有点变硬了,睡梦中犹有一丝意识清醒的我想,大概是这一块儿被睡塌了……我自动的挪个位置,又找了一块儿隆起的,弹性更好的位置。真舒服……我的头在枕头上蹭蹭,再蹭蹭。太舒服了,回去就把永寿宫里所有的枕头都换上荞麦芯……荞麦?当然是找内务府要了……反正内务府的人对我是不敢不有求必应的,我怎么说也是太后罩的人,永寿宫的主位吖!有权不用过期做废……如果我能知道那天我瞌睡,居然瞌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绝对在自己规划外的后半生,我想,就是头悬梁锥刺骨的挺着我也不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