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薰书忽然收住了声音。他心头升起朦胧的感觉,渐渐意识到对面一家人并没有要带自己一起去玩的计划。虽然本来也没有决定要去,但他还是有点失望,失望之中,不免暗想:晚上我要给爸妈打电话,我也想去旅游,去海边看海堆城堡!许嘉年并没有注意到错错此刻的感觉。赶在许妈妈发怒之前,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小箱子从床底下翻出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先把换洗的衣服带上,接着是一条洗脸的小毛巾,一条擦身体的大毛巾。再带几盒乡下没有的游戏机卡带,三四本才用零用钱买的物理书籍与科幻小说,以及放在专门袋子的里小提琴。所有东西都收拾完了,许嘉年再检查一遍,没有遗漏,他满意地点点头,推着所有要带的东西来到客厅,把自己的东西归放到爸妈的大行李箱旁。此时许爸爸也已经回到了家。三个人连同错错吃完了晚饭后,许爸爸拖着一堆行李下楼,许妈妈则将错错带回隔壁,叮嘱对方早睡早起,注意安全,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有什么事先打爸妈的电话,也可以打阿姨的电话等等……听得身后提着小行李箱的许嘉年都有点不耐烦了,许妈妈才收住话头,笑道:“我们走啦,对对,和错错说再见。”许嘉年已经走到了这一层的楼梯中段。听见声音,他回头一看,看见楼上房门半张,一截门槛分了屋里屋外。错错站在门槛里头,手扶门框望着他,欲言又止。许嘉年一下想起自己和未来错错见面的情景,他问题的间隙里,那位大哥哥似乎也流露出这种表情过。但他旋即感觉好笑:才不像呢,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性格上,大哥哥和错错都不相似,长大之后,我也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吗?门关上了。灯光变得明亮,电视机的声音开始宏大,节目却忽然丧失了吸引力,让沙发上的盛薰书越看越走神。忽然,他抓起电话听筒,拨通爸爸的号码。“嘟——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并在长久的等待之后,变成了急促的“嘟嘟嘟”。又没人接电话。盛薰书失望地将听筒扣下,再度把目光集中在电视上,继续看电视。如果对对现在在……不知不觉中,他向窗外探了头,隔壁黑漆漆的。盛薰书继续坐下,继续看电视。对对可以陪我玩……又一个不知不觉,盛薰书再向窗外探了头,隔壁黑漆漆的。他又坐下,又看电视。隔壁的灯一直不亮。乡下和城里就像是两个世界!从火车站到乡下祖屋的土地不是水泥地,而是黄土地,每到下雨,地面一片泥泞,大大小小的沟壑聚集污水,再有车轮滚过,水花四溅,一压一道轴痕。许多车辆压出许多轴痕,再加上无数重叠的脚印,泥泥泞泞,让人不知如何淌过。这里的人好像也不太爱在家中洗澡。这里有许多温泉,几乎每隔两三条街就会盖个澡堂,在晴天的黄昏时候,三三两两的人提着塑料桶,带着毛巾,往澡堂中走去,在一个大池子里头洗澡。许嘉年有生以来刺猬视线之内,幽幽暗暗,只有一根蜡烛摇曳出的光,照亮了围在蜡烛旁边的一圈人。柴火间的窗户早就被一个木头架子挡住了。里头的光线大多来自那根蜡烛,小半来自门缝漏进去的光。黑暗之中,芯上的火焰随着长长短短的呼吸,在人脸上映出张牙舞爪的狰狞形状。“这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那道诡秘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许嘉年定睛一瞅,讲话的人居然是大伯家的儿子。他今年14岁,刚上初二,叫许嘉明,如今对着根烛火,神神秘秘冲众人讲述一个故事。七十年前,那时候还是民国时期,奶奶也才刚出生。这一年上海已经有了十里洋场,外国人络绎不绝,交谊舞会旦旦不休,以贞操为首的束缚女性的陈旧的思想正饱受冲击。然而在这个七十年前道路尚且不通的僻静山村中,一切的外来思想流传不入也不会被人所接受。这种情况下,一位黄花大闺女未婚先孕的消息引得全村震动!